他故作凝重道:“今日前来,实是有几句肺腑之言。念在公子曾‘相助’的份上,老夫想救公子一命以作报答。”
“救我性命?”贾颜挑眉。
这贾雨村倒是深谙唬人之道,连江湖术士的把戏都用上了。
先危言耸听,再图穷匕见?
正合我意——只要你敢开口劝诱,无论多歹毒的算计,我都陪你玩到底。
“贾先生此言未免耸人听闻,我怎不知自己命在旦夕?”
“公子不妨听老夫细说缘由。若肯赏脸,不如寻个清净处详谈?”
二人踏入酒楼雅间,待酒菜上齐,贾颜斟满一杯推过去:“现在总能明言了吧?我倒要听听,什么事能要了我的命。”
贾雨村慢条斯理啜了口酒,又夹了筷鲈鱼脍,这才开口:“既蒙公子垂询,老夫便直言不讳了。近日在贵府政老爷处,倒也听闻些公子的境况。”
“成年即分府另过,足见政老爷拳拳爱子之心。可正因如此,公子怕是错过了些要紧消息。”
“若甘作庸碌之辈,或可平安终老。偏生公子既经营着日进斗金的买卖,又入了国子监进学——有些事就不得不提点了。”
“且不说朝堂风云,单论荣国府内。公子虽已分府,终究是二房庶子。”
“如今庶子手握金山银海,更跻身国子监,外人会如何评说?只怕都要赞一句‘荣国府年轻一辈的翘楚’。”
“表面风光,内里却藏着杀机。偌大国公府,岂容分出去的庶子独占鳌头?”
“宝玉少爷当如何自处?嫡长孙贾兰又颜面何存?大房那边,将来要承爵的琏二爷若被庶弟压过风头——”
“公子须明白,荣国府的体面系于琏二爷与宝玉少爷之身。若他们黯然失色,便是整个贾府颜面扫地。”
“眼下流言尚未传开,尚可转圜……”
真到了那一步,即便府里再器重你,你以为他们还会容你吗?
就算他们能忍,可因你之故令荣国府乃至整个贾家颜面扫地,族中其他人岂会善罢甘休?
纵使全族都不计较,到那时你所有美名都将背负不孝不义的骂名,还谈什么前程?
贾雨村果然名不虚传。
这番话说得何其犀利。
贾颜原以为这老狐狸要耍什么花招,没曾想竟设下如此陷阱。话虽在理,但自己既已分家单过,荣国府被比下去只能说明自己才干过人。
谁会因此为难?
偏这贾雨村硬要扯上孝义大节。
即便不听他劝,也不得不慎重思量。何况他本就打算从善如流,当即佯装惶恐道:
先生救我!万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
我所做一切皆是遵太太与族长之命啊。
让我经商便经商,命我交出生意就交出,手下人替我赚钱,我总不能放着银子不赚。
入国子监更是太太安排,岂敢推辞。
实在不知会酿成这般后果,求先生指点迷津,我绝不愿做不孝不义之徒。
贾雨村对贾颜的反应甚是满意。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计划才进行到一半,此时劝说效果必打折扣。既然他贾雨村亲自出马,就定要达成所愿。
他誓要借此机会攀附王家,让王夫人说动王子腾在朝中谋个官职。
于是先让贾颜落座,慢条斯理道:
公子莫急,既然点破其中关窍,自有解决之道。
方才所说只是贾家内部隐患,更要紧的是贾家与朝廷的关系,那才是致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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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极是极!瞧我都急糊涂了。先生方才所言,还望不吝赐教。若能助我脱困,必当厚报救命之恩。
贾颜暗自揣度这贾雨村还能吐出什么惊人之语。前一个理由已充满恶意,若再来一个,恐怕恶意更甚。
这倒正中贾颜下怀。
他目光殷切地望着贾雨村。贾雨村不紧不慢地夹了几筷菜,抿了口酒,这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