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气得头晕目眩,扶着匆匆赶来的鸳鸯才站稳,颤声道:颜哥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要有这等好法子,还能等到现在?
贾颜满脸委屈,声音哽咽道:
老祖宗这话可冤枉死孙儿了。当初分明是您亲口说的,说我既不能从军入伍,科举又难有出路,不如钻研农事,说不定还能得个封赏。
孙儿正是谨遵您的教诲,每日在国子监苦读农书,还时常去集市和城外考察农事。若非如此,怎会从商贩口中得知番薯之事,又怎会立下这番功劳?
说到底,这不正是按着老祖宗指点的路子走出来的吗?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泼天的富贵竟真是老太太一手促成的?
细想之下,老太太本意分明是要磋磨他。堂堂荣国府子弟,何至于沦落到与泥土打交道?偏生这实心眼的竟真去务农,还种出了亩产六千斤的粮食,一跃成了世袭子爵。
这般际遇,连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
满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贾母,虽未明言,眼神却分明在说:可不就是您老人家给指的道儿?
贾母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原是要断送这小子的前程——怕他医术精湛,怕他武艺超群,更怕他科举高中,这才哄他去务农。谁知阴差阳错,倒叫他挣了个世袭的爵位!
想起宝玉日后要对着这个庶子行礼问安,贾母只觉得心口发堵。
她费尽心思堵死了他所有的路,谁知他竟振翅高飞,直冲云霄。
漫长的谋划全成了徒劳。
这小子转眼成了子爵。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想学医,就该由他去。
若他一心钻研医术,便不会踏入国子监,更不会涉足农事。
他爱习武,也该随他意。
即便练就一身本领投身行伍,刀剑无眼,未必能保全性命。
哪怕他进了国子监,也该顺其自然。
以他那点资质,在国子监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何苦横加阻拦?
贾母心中翻江倒海,最终化作对自己的懊悔。
为何要多此一举?
太医之路,至多五品。
武将生涯,前途渺茫。
科举功名,难如登天。
他自己选的路,条条荆棘密布。
若当初成全他任意一条,他都不会转向农事。
更不会一跃成为子爵。
如今倒好,三条路他统统舍弃,一步登天跻身超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此刻,她心如寒冰。
只因自己一句话,宝玉永远无法超越贾颜。
二媳妇莫非存心害我?
待宝玉懂事,岂能不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