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啊!你陪多少酒才能赚到?”陈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别忘了,你爸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呢!”
林晚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闭上眼睛。洗手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和酒精味,混合着某种腐败的甜香,令人作呕。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陈太的语气软了下来,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倒出两颗粉色的小药丸,“来,把这个吃了,会好受点。”
林晚看着那两粒药丸。最初陈太给她时,说是维生素片。后来才知道是某种安非他命类药物的变体,能让人放松、兴奋、忘记烦恼。她已经依赖上这种东西了。
“快啊,”陈太催促道,“外面那么多客人等着呢。”
林晚颤抖着手接过药丸,就着洗手台的水吞了下去。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世界开始变得柔软而模糊。那些令人不适的声音、气味和触感都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快感。
她对着镜子补妆,看到镜中的自己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嘴角挂着不由自主的微笑。完美极了。
回到卡座时,她已经变了一个人。她主动坐到赵总身边,为他斟酒,听他说无聊的笑话然后发出恰到好处的笑声。当赵总的手再次搂住她的腰时,她不再抗拒。
“这就对了嘛。”陈太满意地笑了。
夜渐深,酒精和药物作用下,场面越发混乱。林晚机械地笑着,喝着,跳着。某个瞬间,她抬起头,突然对上角落里一双眼睛。
那是一个坐在最暗处的男人,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看上去三十出头,面容轮廓分明,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他独自一人,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正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所有伪装,直抵她内心最不堪的角落。林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药物带来的快感瞬间消退不少。
“看什么呢?”赵总不满地把她的脸扳回来,“专心点。”
当赵总肥厚的嘴唇试图凑上来时,林晚猛地站起身:“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卡座,却故意绕远路,经过那个男人的位置。靠近了才发现,他比远看更加令人印象深刻。他不是上海常见的那些精致男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像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能看透一切。
经过他身边时,林晚故意让手包掉落在地。男人弯腰帮她拾起,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接触。他的手指粗糙而温暖。
“谢谢。”林晚露出最迷人的微笑。
男人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将手包还给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林晚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耻。她匆匆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凌乱的节奏。
在洗手间里,她又吞下两颗药丸。这次效果来得更快更猛。世界开始旋转,灯光变得模糊而绚丽。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洗手间里回荡,带着几分疯狂。
回到卡座时,赵总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喝酒。她不再抗拒,甚至主动凑近。药物让她变得大胆而放纵,她贴在赵总耳边,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挑逗话语。
“这才对嘛!”赵总高兴地大笑,将一整杯酒灌进她嘴里。
酒精混合着药物,在她体内燃烧。她感到自己飘了起来,飘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飘离这个令人厌恶的自己。在迷离的灯光和震耳的音乐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艺术学院的练舞室,穿着洁白的舞裙,旋转,旋转,如同天鹅...
突然,一阵恶心感袭来。她推开赵总,踉跄着冲向洗手间,在隔间里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精美的旗袍沾上了污渍,发型乱了,妆容花了。
门外传来陈太不耐烦的敲门声:“林晚?你没事吧?赵总等着呢!”
林晚没有回答。她摸索着手包,又找出两颗药丸,干咽下去。现在只有这个能救她了,只有这个能让她继续扮演那个光彩照人的林晚。
药效再次上来时,她整理好自己,重新走出洗手间。脸色苍白,但笑容依旧完美。
“不好意思,赵总,我自罚三杯。”她声音甜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总满意地大笑,看着她一连喝下三杯烈酒。
凌晨两点,客人陆续离开。赵总最终没能带走林晚——在她几乎要妥协时,那个角落里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与陈太低声说了些什么。陈太脸色微变,竟然帮她婉拒了赵总。
“今晚就算了,赵总,小晚晚不舒服,改天再陪您尽兴。”陈太陪着笑脸。
赵总骂骂咧咧地走了,承诺的五十万自然也泡了汤。
林晚醉得厉害,几乎站不稳。陈太扶着她,语气复杂:“你今天走运,那位先生帮你解了围。”
“谁?”林晚迷迷糊糊地问。
“就角落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但老板亲自打电话来说要特别招待。”陈太压低声音,“他居然认识你父亲?”
林晚猛地清醒了几分:“什么?”
“他问我,‘林老师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陈太疑惑地看着她,“你爸不是中学老师吗?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物?”
林晚愣住了。父亲林凡山确实是一所普通中学的美术老师,一生清贫,怎么会认识能令“霓阙”老板都敬畏的人物?
她挣扎着看向那个角落,男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经过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林小姐,”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难以辨识的口音,“你不属于这里。”
林晚想笑。多么老套的台词。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她却笑不出来。那眼睛里没有轻蔑,没有欲望,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哪里才属于我?”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耳语。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不是纸质名片,而是一小块打磨光滑的木片,上面用毛笔写着两个字:石山。背面是一个手机号码。
“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打这个电话。”他顿了顿,补充道,“为了林老师。”
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霓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