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
他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惶恐。
“公公明鉴啊!!”
“陛下天威,限期三月!臣……臣是怕啊!”
“臣怕误了圣上的中兴大计!臣怕有负圣上隆恩啊!”
他向前抢上一步,因为激动,官袍的袖子都在微微发抖,脸上写满了忠臣被冤的悲愤与赤诚。
“这些工匠,是臣散尽万贯家财,从江南各地请来的能工巧匠!只为日夜不休,破解神图之秘!”
“至于那些护卫……”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后怕。
“公公有所不知!神弓图纸,价值连城!臣炼出的那几块‘神铁’,更是引来无数宵小之辈的觊觎!就在前几日,便有江洋大盗摸进了宅子,若非发现得早,险些酿成滔天大祸!”
“臣……臣也是被逼无奈,才多招募了些身家清白的退伍老卒,看家护院啊!”
(完美的逻辑闭环。)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
(我的私兵?那是为了保护陛下的财产!)
(我的动机,是绝对的忠诚!)
他抬起头,直视着钱公公,眼神清澈,满是“委屈”与“坦荡”。
“若因此事,惹来朝野非议,让圣上的清誉蒙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臣,即刻便将他们全部遣散!”
“神弓与神铁的安危……”
他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丝悲壮。
“——臣,一人以命担之!”
……
皮球,被用一种决绝的方式,狠狠踢了回去。
(遣散?)
(若是遣散了,图纸和神铁真被盗了,这神臂弓造不出来,责任在谁?)
(在我这个前来“视察”并逼他遣散护卫的内官身上?还是在明知有风险,却坐视不理的陛下身上?)
(……好个沈惟。)
(他这不是在辩解。)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忠心”和“性命”,将了咱家一军!)
钱公公定定地看着沈惟,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完全消失了。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北院那“叮—当”、“叮—当”的锤击声,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交锋,敲打着节拍。
良久。
“呵呵……”
一声干涩的笑,从钱公公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沈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他走上前,用那只干枯的手,亲热地拍了拍沈惟的手臂,姿态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太监。
“是咱家多心了。沈大人一心为国,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