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惟站在原地,许久。
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一丝萧瑟。
……
垂拱殿偏殿。
沈惟离去后,这里,比之前更加死寂。
龙涎香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浸透。
汤询,依旧跪在那里。
一具,仿佛已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衰老躯壳。
他的人生,他的权势,他的尊严,都在今天,被那个十五岁的少年,碾得粉碎。
他等着最后的宣判。
等着那句“准了”,然后,他就可以像一条丧家之犬,滚出临安,滚出这片让他荣耀一生,也羞辱一生的土地。
龙椅之上,官家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端起御案上的茶盏,轻轻拂去浮沫。
“起来吧,汤相。”
声音,平静无波。
汤询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颤。
他没有动。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说,起来。”
官家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
汤询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发软的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佝偻着背,像一棵被雷劈过的枯树。
“老臣……”
他想说,陛下,老臣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的乞骸骨,朕,不准。”
官家放下茶盏,那一声轻响,却像重锤,砸在汤询的心口。
不准?
汤询猛地抬头。
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龙椅上的身影,里面是极致的惊恐,和无法理解的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走?
还要留着他这个废物,做什么?
官家靠在椅背上,目光穿透缭绕的香烟,变得幽深,冷酷。
“沈惟是头狼崽子,朕知道。”
“他太利,也太野,朕的朝堂,快要圈不住他了。”
“朕让他去蜀中,他便能搅动风云。朕让他回临安,他便敢当庭折辱宰相。”
官家的声音,越来越冷。
“朕给他枢密院,他不要。”
“他不要,不是因为他不想要权,而是他要的权,朕的朝堂,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