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太监走了。
护送的禁军,也如潮水般退去。
偌大的校场,终于在血色残阳下,彻底恢复了它本该有的空旷与死寂。
那几位刚刚还状若疯癫的武将,此刻也已离去。他们几乎是把沈惟的肩膀拍肿了,才在同僚的拉拽下,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们带走了那面被打穿的铁甲,说要挂在枢密院的正堂,让全天下的文官都看看,什么才是国之利器。
他们没敢带走那张弓。
那张弓,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第三个木箱里,由秦老头和鬼手鲁,两个当世最顶尖的匠人,像伺候祖宗一样,用最柔软的丝绸,一层层重新包裹。
沈惟站在场中,手里握着那卷尚有余温的圣旨。
军器监少监。
从七品。
比他之前的承事郎,高了整整四阶。
更是军器监内,仅次于正监的二号人物。
这一步,跨得太大,也太快。
(……一个月。)
(一个月内,拿出量产之法。)
皇帝的赏赐,从来都不是白给的。
那句“朕在等着你的好消息”,是期许,是信任,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
做到了,是功臣。
做不到,便是欺君。
(这把刀,不仅要锋利,还得听话。)
(敲打完了汤询,也该……敲打敲打我了。)
沈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圣旨收入袖中。
胜负,已定。
接下来,该是……享受胜利的时刻。
“回府。”
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
钱塘,鬼宅。
今夜的鬼宅,不再阴森。
数百盏灯笼,从前院一直挂到后宅,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如白昼。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只剩下一种勃勃的生机。
正堂之内,更是灯火辉煌。
一张巨大的圆桌,摆在正中。山珍海味,流水般地被端了上来。最上等的“樊楼春”,开了足足十几坛,浓郁的酒香,几乎要将屋顶掀开。
韩诚、风九爷、鬼手鲁、秦老头,所有核心成员,悉数在座。
沈妤坐在沈惟的身侧,亲自为他布菜。她换下了一身干练的男装,穿上了一件淡紫色的罗裙,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意。
她看着自己的弟弟,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满是骄傲。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大人!不!少监大人!”
鬼手鲁那张被熏得黢黑的脸上,满是红光。他端着一个大海碗,站起身,粗着嗓子吼道:“老鲁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这碗,我敬你!”
说罢,一仰脖,将一碗酒,灌进了肚子。
“咳咳……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