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卢西安已经走出好远，吴光明赶紧上去拉住他。

“喂，你还真去上厕所啊。”

卢西安转头看着吴光明，却又像不在看他，被抽去了灵魂一般，他的瞳孔没有聚光点。

“老弟，你又咋了？看那些人，谁不认识你。你指望着他们告状呢，啊？”吴光明无奈。

卢西安这才发现，自己正往世纪大楼的方向走去，步行梯上黑压压一片，都是上来的技术人员。男孩失恋的时候会想家，而卢西安的家就在世纪大楼，他是无意识的。

“哦，那去哪里？”

“跟我来。”

两人来到了暴风了望台的下层，那里有一个单独的平台，比较适合不良少年吸烟。

“喏。”吴光明递上一支烟。

卢西安接过点燃，青烟升腾，模糊了远方的夕阳。

“孤独啊。”卢西安突然说。

“咋了，又惹小哑巴不开心了？”吴光明靠在围栏上，俨然一个情感咨询专家。

卢西安低头喷出一口青烟，像是在叹气。

吴光明沉默了一会，才说。

“没事的，小伙子，恋爱都有阵痛，忍得住就忍，忍不住就扔。”吴光明看了看手里最后半截烟，猛地将它扔了出去，烟头挂住斜阳，消失在层叠的余晖中。

“就像这样。”

卢西安叼着烟看他，一脸疑问。

“说起来，你也刚学会吸烟没多久。不过你肯定体会到这样一种感觉，吸第一口的时候，爽快、放松、舒服。再吸一口，嘴里略微发涩，再往下吸，越吸越涩，最初的放松感已经完全没有了。但下次问你想不想吸烟，你还是会说‘想’，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想啊。”卢西安愣头青似的，让吴光明接不上话。

...

“所以你现在还在为爱情苦恼，当你说‘想’的时候，你一定是长大了。”

卢西安不知该说什么，继续吸烟。吴光明接着说。

“快乐和烦恼啊，它们并不是两种可以抵消的东西。就像吸烟，你会愿意为了第一口的畅快而承受整支烟的苦涩。当下次有人问你想不想吸烟时，你会再想体验一次那种畅快，而接下来的苦涩，你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承受。二者并不矛盾。”

“生活是这样，爱情也是这样。有些人愿意接受不甜不苦的人生，他们不尝第一口的畅快，也不必承受接下来的苦涩。他们走平坦的大路，人生算不上一帆风顺，但也没什么艰难险阻。他们自以为平凡的人生就足够圆满，殊不知那条大路是前人用鲜血和利剑开辟出来的。而有些人，他们背上利剑踏入荆棘满布的丛林，即使他们知道利剑最终会砍钝，也知道自己会满身伤痕，甚至不知道丛林的尽头有什么，但往往就是这样无知无畏的人，才能成功开辟大路。对于他们来说，选择进入丛林的那一刻，就是无比的畅快。即使已经没有退路，往后只剩无尽的拼杀与流血，他们也义无反顾，待到真正闪耀的那一刻，全世界都会为之喝彩。也正因为有了他们，这个世界才值得被守护。”

卢西安愣住了，过了很久，他才说。

“老黑，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诗人。”

“西安，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能成功，全流浪者都相信你会成为最坚韧的斩棘者，所有人都愿意做你的利剑。你的这把剑还锋利着咧，你要是一蹶不振，后面的人都撞你屁股上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还能挽回高伊德？还是说我能拯救世界？”

吴光明露出一个坏笑，说。

“不，我是叫你多吸烟。”

卢西安表面上无语了，但其实，他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他将未吸完的半截烟扔下天台，刚想问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人鼓掌，两人转头看去。

“说得好！”灯塔控制部部长石勇笑着向两人走来。

他给吴光明发了一支烟，正准备给卢西安也发一支，又玩笑般问道。

“想再体验一次‘第一口的畅快’吗？”

卢西安想了想，接过了烟。三个男人倚在围栏上，眺望着黄昏下的绍兴城，仿佛借了夕阳的余温点烟。

“西安，你爸爸很爱你，你知道吧？”石勇说。

卢西安夹烟扶在围栏上，有频率地抖着烟灰，看着那一片片烟灰落入无际昏黄，他突然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