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昌浑身一激灵,寝衣下的脊背瞬间绷直,玉枕上的螭龙纹在烛影里扭曲成狰狞的模样:“速速更衣!”
他掀开锦被的动作太大,腰间的玉带扣
“当啷”
掉在地上,惊得李氏手中团扇差点滑落。
“老爷当心!”
李氏慌忙扶住他发颤的手臂。
却见他盯着窗外摇晃的灯笼,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沉。
夜风卷着几片梨花掠过窗纸,将他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株被霜打蔫的老梅。
蒋世昌套上绯色官服时,玉带扣还没系稳,便踉跄着往书房赶。
路过穿堂时,檐角铜铃突然
“叮当”
作响,惊起栖在槐树上的夜鸦,啼声刺破寂静的夜空。
他摸着腰间的玉佩,触手生凉,掌心的冷汗瞬间浸透官服内衬,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惊变。
书房的雕花木门
“吱呀”
推开,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晃,映出孙震满身的水痕。
这位捕快的衣襟还滴着江水,腰间佩刀的穗子结着细碎的水珠,显然是连夜渡江赶回。
“大人,”
孙震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水汽的凉意,“黄同知的行在昨夜遇袭,三艘盐船被劫……”
蒋世昌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同样的赤蝎纹,同样的官盐被劫。
案头镇纸压着的旧卷宗边角翘起,隐约可见
“玄阴教”
三字被朱砂圈得发红。
“剩余盐船如何?”
他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孙震抬头道:“长史行在下令众人押运盐船,继续向州城出发,因漕船受损严重,预计明日一早出发!”
“大人,事不宜迟,宜早作决断!”
梁文星从阴影里站出,手中折扇敲着桌上的《龙江漕运图》,扇面
“明镜高悬”
四字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先于长史出手。”
周文远抚着山羊胡接过话茬,指间的翡翠扳指在图纸上投下菱形阴影:“可双管齐下
……”
话音未落,李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手中捧着一盏热茶,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老爷,夜深露重……”
蒋世昌转身,看见妻子眼中的担忧,忽然想起女儿梦璃今晚在闺房绣花的模样。
他接过茶盏,滚烫的茶水在瓷杯中晃出细碎的波纹,倒映着窗外将落未落的残月。
指尖摩挲着杯沿,忽然触到杯底刻的
“守正”
二字
——
那是李氏陪嫁的茶具,成亲时父亲亲手题的字。
“这一局我未必输。”
蒋世昌忽然轻笑,茶水蒸腾的热气熏得眼角发潮,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