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那么入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又不能瞧出一朵花来。
乳娘说,小公子古怪了些。
母亲就不高兴了,次日,就打发走了多嘴的乳娘。换了一些陌生面孔的丫头和婆子来伺候少年。少年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异议。
他确实温和柔软多了。
大概是因为死里逃生的缘故,父母总是顺着他,不出门便就不出门,想看书就看书,发呆便就发呆,一日日,一年年便就这样过去。
那个少年中意的门当户对的姑娘上门过好几次,父母没让他知道,丫头偷偷告诉了少年,少年也只是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些什么。那姑娘终究再没来过。
又过了一年,那姑娘被一队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抬走了。听说她嫁地很好,第二年便有了一个儿子,公婆很满意,问她要什么,她就说,想要一园的梅花。
公婆允了。那姑娘常常抱着孩子在雪夜和丈夫一起赏梅,身边有红泥小火炉,有暖酒,有蜜饯,怕孩子冻着,又想看梅花,于是安了琉璃窗,隔着琉璃,不见寒气,也不闻那梅花香。
少年还是少年,提亲的不少,媒婆也时常上门,均被父母打发走了。
再过了些年月,父母带着少年搬了家。少年固执,要带走那一树红梅。
这就出了事。
那老梅树下的泥土中,挖出了一具白骨。
白骨出现,吓坏了雇佣的工人,根本瞒不过,便报官。
官府羁押了那少年的父母。
那是一具少年的骸骨,显示死因是头骨碎裂失血而亡。但是年月久远,仵作无法分辨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可是若是意外,为何要把这骸骨埋藏在自己儿子所居住的院子中呢?听府中的下人说,这老梅树在之后这些年,开的越发茂盛,花香更加浓郁。如今想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当地官员提审那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一对老人只是饮泣不止,却始终一言不发。看向身边白骨的眼神,也是充满悲意。
无法交代,只能是默认杀人事实。
要斩首。
这告示一出,满城哗然。
那一对夫妻人为良善,却不想居然能背负上杀人罪名。且这些年并无少年失踪的案子,那无名的白骨,到最终,墓碑上都无法刻上性命。
转机在告示贴上的第七日。
斩首刑期将至的倒数第二天。
一个小道士揭了告示。
他单独见当地官员。言明,这一切有古怪,若要明白古怪,需大人到园中走一趟。
官员纳闷:园中有什么好走?那处家宅早已经贴了告示,派人日夜看守。
道士反问:那这家少爷呢?
官员回答:少年体弱,被判定为不知情,妥善安置在别处。
道士说:还是园中走一趟吧。
于是便走一趟。
便衣的官员和风尘仆仆的小道士在一个月夜入了园中。那不是一个梅花开放的季节,园中梅花只有绿叶。被移摘的梅花居然好好在原处,依然正对着敞开的窗,那少年捧着一本书,看着无花的梅树发呆。
官员认出来少年,大惊失色。
那少年却神情淡定,微微一笑。
道士道:“你为何不说明实情呢?”
少年叹息:“我不懂人的情感。”
道士说:“那对父母要被斩首了。斩首就是死。”
少年困惑:“死了,不就可以和他们的儿子真正相聚吗?那该是欢喜......这样想来,死,不好吗?”
道士平心静气说:“人死如灯灭,何况相隔这么久,这对夫妻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可能见到他们的儿子的。”
少年闻听后很难过:“我扮做他们的儿子留在这个家中,原本想叫那一对老人快乐。可是那一对老人只要转身在我不见的地方,就会满面哀愁。”
少年又难过又困惑:“既然他们如此哀愁,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们明明知道,我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