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进书房时,正听见李云苏说着梦话:「邓修翼,你不要哭。」
李威很是惊讶,他摇醒了云苏,「苏苏,怎麽了?」
云苏环着父亲的身体,埋头在父亲的胸前,哭着说:「他被罚跪了三个时辰,他终于可以进御书房了。父亲,他太苦了。父亲,我们都不可以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李威无语,哄着云苏,让她回房。看着女儿小小身影走进黑夜,他有点恨自己的脚,他多想抱着小小的人儿走过黑夜。
……
次日大朝,李威上殿,依旧赐座,他却看到奉天殿深处站着的邓修翼,低头垂眸,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身形好像有点摇晃。
大朝后,绍绪帝留李威御书房叙话。君臣对座,奉茶而来的正是小福子。李威端过茶杯,抿了一口,是碧螺春,赞了一句「陛下此处净是好茶」。
绍绪帝龙心大悦,令人包了赐英国公府。李威匆忙叩谢,被陛下拦住。
「克远,你与朕,自幼相识,少而相知,为何如此客气?」
「臣惶恐。」
「莫要疏远了情分,朕不负你。」绍绪帝殷殷关照。
「中秋节,带云璋丶云璜丶云玦来宫中赴宴,并无他人。」
「幼子顽劣,不堪入陛下眼。」
「云璋已经在五军都督府当值,何来顽劣。克远不要自谦。」
「太后也来,她老人家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太后寿体安康,是国之祥瑞。」
「让你夫人中秋也入宫,皇后也想和她叙叙话。」
「长女正在议亲,不便离家。」
「议的是哪家人家?」
「鸿胪寺少卿顾鸿达。」
「好亲事!朕当赐婚!」
「谢陛下!」
「那就让你夫人把你的幼女带来。今年几岁了?」
「么女今年九岁,正是调皮不懂规矩的时候,怕冲撞贵人。」
「克远,为何如此拘谨?你少时,不是如此之人。莫非你心有怨怼!」
李威一听,立刻跪倒在地,「皇恩浩荡,何来怨怼,实是惶恐。」
「朕说了,不要远了情分。」
李威知道皇帝有点不开心了,忙道:「是!」
绍绪帝的脸马上笑了开来,对着旁边的朱庸说,「大伴,你看着这李克远,可还是少时样子?」
朱庸陪笑说:「英国公劳苦功高,对陛下毕恭毕敬,自少时便是如此。老奴瞧着,真是一点没变。」
「确实没变!朕心大悦!」绍绪帝笑着,便让李威告退了。
李威走后,绍绪帝让所有太监都退了下去。屏风后,转出了陆楣。
「陛下,他还是不愿意让云璜丶云玦见人。」
绍绪帝瞥了他一眼,一幅我难道不知道的样子。
「不如直接下旨。」
「混帐!一个中秋私宴,哪有下旨逼人来,岂不坏了情分?别人如何看朕?他是英国公。他祖上都为国捐躯了!朕看你,就是一个猪脑子!」
陆楣被骂了一通,却只能道:「微臣愚钝!」
……
三日后,李威的请安摺子经通政司,递到御前。前半部分一番情真意切地感谢天恩,中间絮叨了家事讲了种种为难,最后请示能否中秋家宴只带幼女李云苏,一来叩谢天恩二来请太后教导。邓修翼跪着把摺子读完,半晌绍绪帝没有说话。许久,头顶传来一个字:「准!」
邓修翼提笔写下,弯腰退出御书房。关上门的时候,听到里面杯盏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