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道:“斩草必然除根,当年他算计我时就该想到今日。”
刺耳的声音道:“是极是极。”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妇人这才发现百步开外两条人影缓缓行来,说是缓缓实则二人脚程极快,其中一人行走如飞一般轻盈飘逸足尖点地如触机簧一般弹起,另外一人脸上对着笑,有几分谄媚,脚下却未曾落下,二人轻描淡写谈笑风生间已到了近前,但见一人至少五六十岁年纪,两鬓已然斑白,然举手抬足气态飘然,另一人也是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面容白皙,长相瘦弱而俊美,更令人称奇的是他明明是男人却长了一双女人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指尖尖细柔软直如十岁不到的孩童。
妇人将孩子护在身后,警惕的问道:“二位是?”
长着女人手的中年男人用极为刺耳的声音道:“你都听到了何必再装?实话说,凡事跟邵鸣谦,‘扬刀盟’,梁榭有关的人我们一个都不会留。”
“你们是‘神赎教’的人?”妇人问道。
刺耳的声音道:“不错,这位是‘神子’,在下是十二‘神君’之首风枭,这么说你或许不认识我们,如果说惊虹和‘解骨疯刀门’的门主你或许听到过一些。”
妇人的心一颤,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死事小,孩子跟着送命却让她心中剧痛,她低声向孩子道:“靖儿,娘和两位叔叔跟你玩个捉迷藏,娘数到三,你快躲起来,娘不喊你不许出来。”
‘嗯’孩子点了点小脑袋,妇人正要与两人交涉,孩子忽然道:“娘,你数到十好不好?”
风枭笑了,惊虹也笑了,以他们的功力自然能听到妇人的低声安顿,只是这孩子公然说出来仍是笑了出来,被孩子卖了妇人又急又气,骂道:“就数三声,靖儿要是还没藏好,娘打你的屁股。”妇人口中骂了一句,手中双短剑急速刺向惊虹和风枭二人,惊虹一动不动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风枭的手指微微一动,先他短剑一步触在了她双手虎口之上,妇人只觉得虎口一软,‘呛啷呛啷’两声短剑落地,一股剧痛从双手虎口传来,左右双手的大拇指在一瞬间仿佛被人卸掉了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她这几年疏于练功,功力倒退许多,遇到这种高手中的高手自然甫一动手便吃了亏。
风枭大笑道:“我还以为邵鸣谦的女人有多高的本事,原来就这点本事。”
妇人脸色惨白,眼见无幸,她凄然一笑,回头对着孩子道:“靖儿,快跑,记住,你的爹爹叫梁榭。”妇人说罢奋力向风枭扑去,风枭手指在她双肩一点,妇人双臂脱臼,他又在妇人双膝一踢,妇人腿一软‘噗通’跪倒。孩子并没有逃跑,他见到有人欺负了娘,跑过去挡在妇人身前,大喊道:“你们欺负娘,你们是坏人,娘别怕,靖儿是男子汉,靖儿要保护你。”
妇人心中感动,眼泪掉了下来。
风枭嘿嘿一笑道:“梁榭的女人,那更好,我那二弟三弟都是死在梁榭手中,先杀他的野种,再卖了他的女人这更胜过杀他。”风枭笑声中便出了手,他是‘解骨疯刀门’的门主,也是‘解骨疯刀门’的第一高手,他的手比刀更快,比锥更锐,他不仅能够徒手解骨,更能让人在解骨后哀嚎三天三夜才死。
风枭,无疑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且在一流高手中亦是高手的存在,然而就在他双手探向孩子之际,忽然一股微风拂过,一片草叶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指尖,他指尖一麻,胸口剧烈一震,连带的眼前发黑头脑发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实想不出天下间还有谁有如此实力。
“什么人?”惊虹已先风枭喝问。
“人生总是无常生也无常死也无常,世间处处意外悲也意外喜也意外。”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黑衣人自鱼塘一边缓缓走来,他边走边磕着瓜子。
“酆!无!常!”惊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的。“你想做什么?”惊虹又问。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面对两大高手酆无常丝毫没有在意,他足下一动,似乎没有痕迹,没有过程已站在了妇人身边,他伸手在妇人肩上一拍,将手中瓜子随手丢了几颗,正巧打在妇人膝盖处,然后妇人居然能够站了起来。
“狂妄,‘解化......’”风枭一声断喝,手指点出,这一次他不再随意,他双手手指同时点出,他的手在刹那间如织女穿梭一般笼罩酆无常全身,他一手拿向酆无常的咽喉一手拿向酆无常肋骨,酆无常若是不躲则咽喉肋下中招,若是躲避则其他部位中招,这一招很快,也很怪,酆无常没有躲他气定神闲的丢一颗瓜子入口,然后出指,他出指的刹那眼球呈现瓷一样的白色,然后他后发先至的一指点在了风枭的眉间,指劲爆出,嘭地一声,风枭的脑袋不见了。风枭先出的指,酆无常后出的指,风枭出招速度极快,酆无常似乎并不比他快,然而风枭的手尚未触及酆无常身体的时候,酆无常的指已点暴了他的头颅,这是什么指法,这是什么实力?惊虹可以肯定,这套指法的创始人司寇元焽也绝无如此速度,更远无如此实力,这一指看起来只是快的离谱,实则一种更加让他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你要打么?”酆无常挑衅的看着惊虹道。
“当然。”惊虹抬手,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更无半点下雨的意思,然而天际突然出现一抹彩虹,七色的彩虹。
‘惊虹印’,惊虹甫一出手就是惊虹印。
“记住,这一招将领先天下武学三百年。”酆无常简单一句话说出,也出了手,他用的是‘拓疆手’。
酆无常甫一出手的时候惊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一掌不用打了,因为他有种奇妙的感觉,自己这一掌打出去便不再受自己控制,他会不由自主将一掌打入酆无常的陷阱当中,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变化掌法,都只能小幅度改变,这一掌终究还是会沿着酆无常设计好的方向角度打出去,而在哪里酆无常的‘拓疆手’正在等着折断他的双手。
“嗯~~~”惊虹闷哼一声,撤招后退,他的脸色顷刻间大变,然后他双掌一错,左掌自右掌掌下穿过,右掌自左掌掌下穿过,完全违反了常理,然而一对刀正在他双手手腕下等着他,那是手刀,酆无常的手刀。
惊虹再退。第三次出招,这一次他用了全力,他的双掌击出却没有击向酆无常,而是狠狠击向了一株草,草叶摇曳,随时等着割断他的手筋。
惊虹痛哼一声,及时撤掌,手腕已受了轻伤。
“‘天......天光照世无影寻踪神通’?”惊虹已变成了惊恐。
酆无常道:“不,有些相似,却不相同,这几年我多看了些书,突然有所领悟,于是我就把这种领悟用到武学当中,你有没有感觉你的出手似乎有人在操控?我将其命名为‘命轨’,你也可以叫‘招轨’,‘运轨’,‘天轨’,随便怎么叫都行,原理很简单,就是用一些基本的原理来掌握万事万物的行动轨迹,饿了要吃饭,渴了要河水,石头从山顶滚下山却没有从山下滚上去,男人和女人能够生出孩子,男人和男人却不行,这所有的事都有一个根本的原理在操控,懂得这些原理自然知道事物运行的轨迹,懂得了运行的轨迹和原理,那么只要稍加改变一些原理,他的轨迹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也会大致落入掌握。出招也是一样,我既然能够知道你出招的轨迹,只要稍加拨弄,你便完全在我掌控之中,就好比你站在悬崖边上,推不推你一把完全取决于我而不是你。比起‘天光照世无影寻踪神通’来说我的‘命轨’显得粗糙一些,不过正因为粗糙,也便更简单,更可行,指动手先觉,手动腕先行,腕动臂先决,臂动肩先动,肩动念先动,从此刻起,我随手一招都是创招,随意一动皆为至理,你如何与我斗?这就像是命,人生下来父母是谁就已确定,人生下来就会死,万物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要消亡,这就是命,挣不脱,跑不掉的命,你唯有认,争斗,反抗只是延误时间的长短,无法改变根本,故名‘命轨’,‘黑杀’、‘黑屠’就是死于此招。”
惊虹笑,冷笑,狂笑,大笑,最后怒笑,他怒笑道:“我一生追求强大,为此不惜投敌卖国,到头来你轻轻松松就做到了,既然逃不过命,逃不脱命,那至少我可以选择何时结束!”惊虹怒嚎一生,一掌印向自己头顶。
尸体轰然倒下。
酆无常长出了一口气,他如虚脱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身的汗水涔涔而下。
“你又成功的骗到了别人。”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鱼塘边说道。
“没有骗他,我的确搞出了这么个东西,他的确打不过我。”酆无常道。
黑袍人道:“理论上成立,实际来说你的这套东西还只是雏形而已,与人交手仍然不会轻松多少,打下去你不死也要重伤,目前更无法以此对付‘不死邪尊’。”
酆无常道:“没错,但‘不死邪尊’无法轻易将惊虹逼到如此地步,我却可以,所以他不得不信。”
黑袍人笑了笑,酆无常也笑了笑。
酆无常转向妇人道:“你也看到了,有的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的,生于盛世你可以选择,生于乱世,你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