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东厂校场丶兵仗局丶粮秣库三处交叉核验,实有兵员,不足五万。」
「能战之兵,不足一万。」
「在册战马三万一千匹,实有三千二百馀匹……」
「每年耗费国库一百八十万两……」
张维贤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些数字他心里不是没有数,作为执掌中军都督府的勋贵之首,京营的糜烂他比谁都清楚。
吃空饷丶占军田丶盗卖军械……哪一家公侯府邸,没在这潭浑水里捞取好处?
便是他自己的英国公府,也不能免俗!
他知道烂,但他从不敢,也从不愿去亲眼看一看,这摊烂泥到底有多深,有多臭!
他们这些勋贵,就像一群住在一栋百年豪宅里的败家子,明知道房子的地基已经被白蚁蛀空,房梁也已腐朽,却依旧粉饰着外墙,在即将倒塌的屋子里醉生梦死,争抢着最后一点浮财。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皇帝,就用这样一份冷酷无情的「验房报告」,将这栋豪宅所有的伪装,撕得粉碎,把那千疮百孔丶摇摇欲坠的结构,血淋淋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震惊过后,是深入骨髓的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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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自己的曾祖父,靖难元勋张玉,那位在东昌之战中,为救太宗皇帝而力战身亡的「河间王」。想起了英国公府世代相传的,是「忠勇」二字。
可看看现在!看看这份报告!
「忠」在何处?「勇」在何方?
只剩下了一群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蛀虫!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继续往下看。
「二丶项目核心目标……」
「三丶项目执行路径……」
「清产核资」丶「组织架构重组」丶「核心业务升级」……这些陌生的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京营的病灶,并给出了最直接丶最残酷的治疗方案。
「废除卫所世袭制,裁汰老弱病残。」
「军官选拔,唯才是举,打破勋贵垄断。」
「引入新式火器,推行『三叠阵』……」
张维贤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如果说,前面的数据分析,让他感到的是羞愧,那麽这后面的改革方案,让他感到的,就是彻骨的恐惧。
这不是改革。
这是革命!
这是要将勋贵阶层赖以生存的根基——对军队的世袭控制权,连根拔起!
他几乎可以想像,这份计划书一旦推行,将会激起何等疯狂的反噬。
整个京城的勋贵集团,会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将执行者撕成碎片。
他看到了最后一部分。
「四丶资源预算及激励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