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跟跪着冲到河边,寒风卷着水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他伸出手,颤抖着触摸了一下冰冷的河水。
一股透心彻骨的凉意,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
他犹豫了。
梦中的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独白。
「太凉了———这水,太凉了—」
「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那万贯家财,那娇妻美妾,那高朋满座,那前呼后拥都没了」
「名节?名节又有什麽用?死了,就只是一具在冰冷河水里浮肿,发臭的尸体——最终,被鱼虾啃食得面目全非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死死地缠住了他那可笑的所谓风骨,将它勒得粉碎。
就在他犹豫的这短短一瞬间。
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数不清的锦衣卫已将他团团围住。
他被轻易地擒获,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回了京城。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菜市口的刑场。
他被绑在一个高高的,所有百姓都能看清楚的凌迟刑架上。
皇帝就坐在不远处的监斩台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奇地看着他。
行刑的汉子举起了第一刀。
那是一柄很小,锋利得如同柳叶般的刀。
稳稳地割下了他胸口的一片肉。
剧痛如同最猛烈的闪电瞬间贯穿了钱谦益的全身「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钱谦益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圆睁,眼中满是无法消散的极致恐惧。
他浑身大汗淋漓,衣衫尽湿,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脏狂跳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老爷!老爷您怎麽了?」
门口的家丁闻声冲了进来,点亮了灯火。
他们只看到,那位平日里温文尔雅智珠在握的老爷,此刻正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地坐在床上,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
「出去都给我出去!」
钱谦益用嘶哑的声音,挥退了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
他赤着脚,颤抖着走到窗边,推欺了窗户。
清晨微弗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滚烫的头脑稍微有了一丝清明。
噩梦的真实感依旧蒙绕不散,那被凌迟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
白天的屠杀。
府里的内鬼。
梦中的凌迟。
场三者如同三座大山轰然压下,将他的自信与风骨彻底压得粉碎。
钱谦益开始疯狂地思考。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能等着那把刀真的落到自坛头上。
几十年的官海浮沉钱谦益明白了一件事一一要和一丫人对抗,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出对方的弱点。
而后,他试图找出那丫年轻皇帝的弱点!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
皇帝的弱点是什麽?
史笔?亍亍众口,万世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