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余光瞥向一旁依旧在念念有词的“神医”,还挺会装。人都死了,还念经呢?
钟离玥很快就想到一个更重要的事。
这个神医手里还有母亲的把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将神医一并打杀了,落得干净。
她强压下嘴角的弧度,脸上瞬间换上愤怒的表情,猛地转身,手指颤抖地指向桑落:“妖人!你根本不是治病,而是草菅人命!你弄死了药引!你害了我爹!来人啊!快把这装神弄鬼的妖人拿下!给我打死他!”
守卫得令,立刻就要上前。
“不——我的药!”一声比阿水刚才更加凄惨绝望的哀嚎骤然响起。
钟离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的棉被滑落在地,露出他红红白白的瘦骨嶙峋的下半身。
钟离玥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仆妇们赶紧背过身去,不敢直视。
钟离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扑到阿水面前,颤抖着枯柴一般的手,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哆嗦着伸向阿水的鼻端。
没有。
一丝气息也无。
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触感,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完了……全完了……”钟离政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口中发出绝望的呓语。
他忽地想起了神医,拖着斑斑点点的身子去找桑落:“神医——我的药引——”
桑落依旧念着那一串词,毫不理会。
“还要装?”钟离玥背过身去,尖声厉喝,“拿下他!”
守卫们如梦初醒,刀剑出鞘,朝着那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逼去!
几乎是同时,钟离玥眼前的这具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的“尸体”,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倏然睁开!
那眼神,空洞,茫然,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视线缓缓扫过惊愕的人群,最后,精准地、直勾勾地落在了离她最近的钟离玥脸上。
对视。
“啊——”钟离玥一对上这双死而复生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你、你、你是人是鬼?”
“药引,”桑落缓缓开口,“这是药引。”
钟离政已经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他挣扎着,不顾身上的恶臭和疼痛,嘶声喊道:“快!快给她松绑!送入我房中!”
众人被这诈尸般的景象骇得头皮发麻,但二公爷的命令不敢不从。守卫壮着胆子去解阿水手腕上的铁链。
铁链哗啦落地。
阿水得了自由,只是微微垂着头,双手有些局促地绞着自己破旧的衣角,再勾起凌乱的头发,对上钟离政震惊的眼神,轻轻开了口:
“二公爷……”
这一声,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娇嗔和甜腻,与之前那粗俗恶毒的咒骂判若两人。
这声音,这腔调,这眼神……
钟离政只觉得生命之火猛地从小腹窜起,冲得他头晕目眩,连下身的剧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药引真的成了!
他高兴得几乎要晕过去,急切地转身,口中迭声催促:“好!好姑娘!快随我进屋去!只要成了事,爷抬你做姨娘!享不尽的富贵!”
一边说一边往自己那散发着恶臭的卧房走。
阿水莲步轻移,扭动着腰肢,袅袅娜娜地跟了上去。
钟离政已迫不及待地跨过门槛,半边身子隐在门内的阴影里,半边身子还露在院中灯火下,却险些摔了一个踉跄。
阿水探出手去扶他。
冰凉的手,覆上钟离政的手背,刺得钟离政一激灵。
他回过头看向阿水,下意识地问:“你是......”
“二公爷……”阿水微微歪着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加深了几分,娇声软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声音依旧甜得发腻:
“二公爷怎么忘了?”
“奴家……是妙娘啊……”
“百花楼的……妙娘啊……”
妙娘!
“你…你胡说!妙娘早就…早就……”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败的风箱,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这张稚嫩却带着诡异媚笑的脸。
阿水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二公爷着急带奴家入内,是要为奴家积功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