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小川瘦小的身影重新没入黑暗,桑落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她靠在冰冷的车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和滔天的恨意。
“你听到了?”桑落对着车帘说道。
车外赶车的风静,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经年的训练,让她早已波澜不惊,唯有眼中燃烧着悲愤火焰。
“风静,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冲动只会让风羽的血白流,让阿水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我向你保证,”
桑落挑起车帘,望着风静沉默不语的背影,
“这笔血债,我桑落记下了。待阿水平安,待时机成熟,必然要为风羽讨回公道!”
风静始终没有回头,她紧紧握着马鞭,良久,才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压下。她浅浅地一点头,扬起马鞭,抽了一鞭子,马车像一道利箭划破这黑暗,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与悲痛。
回到颜府,桑落径直去寻颜如玉。
推开熟悉的房门,温暖的烛光倾泻而出,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颜如玉背对着她,正站在屏风旁。他刚褪下绛紫的袍子,正要将素色中衣脱下,流畅的肩背线条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旁边的小榻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听到门响,他并未回头,只是动作微顿:“回来了?”
“嗯。”桑落应了一声,反手轻轻关上门,将门外的寒气隔绝。她的目光落在那套夜行衣上,“你现在就要去国公府?”
颜如玉这才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俊美的侧脸,神情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锐利的光,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只有两个晚上了。”他套上夜行衣,绑好发髻,再走向她,“鹤喙楼三日后子时动手。在此之前,必须找到阿水,带她出来。”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鬓边沾染的一点尘灰,“不用担心。”
桑落任由他温凉的指尖触碰自己的脸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沉默着。
颜如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怎么了?”
“李小川……刚才来找我了。”
她声音平稳,将李小川关于气味的两项发现清晰地复述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颜如玉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暗,如同暴风雨前沉寂的海面。
莫星河那里有魔星兰的气味不奇怪。
但是风羽伤口里带着“海檬树汁”,即便之前猜测到了是鹤喙楼下的手,可亲耳听见了证实,让他负在身后的手掌渐渐收紧,骨节泛白,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冽,房间里的烛火都似乎随之摇曳了一下。
“太妃禁足我三日。若我未猜错,三日后鹤喙楼动手时,会有人埋伏拿下鹤喙楼。”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她既要钟离政死,更要借机将鹤喙楼连根拔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桑落的心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沉下去。
颜如玉既然知道了,那他会不会提醒莫星河呢?
若不提醒,莫星河那样的心性,势必又要对颜如玉进行报复。
“还有,”颜如玉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就对国公府下手?你明知此事风险极大,极易打草惊蛇。”
来了。
颜如玉不好糊弄。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
桑落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坦诚而坚定:“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她的声音微微提高: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脏病,他要想自证就必须露面,只有立刻用我的药才能尽快好起来,这样一来,那个神医就没有了用武之地。若阿水就在他们手里,只有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盯着钟离政,阿水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她一口气说完,理由似乎足够充分。
然而,颜如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映着跳跃的烛火和她竭力维持镇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