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守护家园!”
统一的意志再次凝聚起来,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大家不再是无头苍蝇,而是有了领航的船。
阿木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乡亲们,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肩上的担子却感觉更重了。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兑现他的承诺,找到那条渺茫的“出路”。他不仅要做族人的盾牌,更要成为他们的眼睛,去窥探那条布满荆棘的、通往未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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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倾听与探寻
寨子的自救和防御工作在新凝聚的意志下,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迅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男人们分成两拨,一拨在巴叔的带领下,带着猎弓和短刀,如同融入山林的影子,深入熟悉的猎场。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狩猎者,更是肩负着整个族群生存希望的觅食者。每一只猎物,都意味着多一口粮食,多一份希望。另一拨则在岩哥和林叔的指挥下,化身成为灵巧的工匠和陷阱大师。他们利用竹子、削尖的木桩、结实的藤蔓和就地取材的石头,在寨子外围和各个隘口布下层层防线。这些陷阱不再是过去对付野兽的简单装置,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针对人类的防御体系。他们不再追求一击致命的杀伤,更多的是制造障碍、拖延时间和发出预警。绊索连接着空陶罐,一旦触发,清脆的碎裂声能传遍整个寨子;隐蔽的陷坑底部插满了竹签,上面覆盖着落叶和草皮,足以让轻敌的敌人付出惨痛代价;利用陡峭山坡设置的滚木礌石,一旦放下,势不可挡……这些传承自祖先的狩猎和防御智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将整个寨子打造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堡垒。
妇女和老人们则忙着清理废墟,收集可用的木材和茅草,修复破损较轻的房屋。她们的动作或许不如男人有力,但那份坚韧和细致,同样令人动容。懂药草的婆婆们带着年轻女子进入山林,她们是行走的药典,能从万千植物中,准确找到止血、消炎、镇痛的金疮药和草药。她们细心地捣碎、熬制,为伤员清洗伤口、敷上药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关爱。孩子们也力所能及地帮忙传递东西,照看更小的弟妹,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懵懂的坚强。
整个寨子仿佛一个被惊扰的蜂巢,虽然忙碌,却充满了秩序和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老祭司坐镇中央,虽然身体虚弱,但他的经验和威望足以协调各方,处理各种突发问题。他就像寨子的定海神针,只要他还在,大家的心就踏实。
而阿木,则肩负起了那最困难、也是最关键的第三项任务——沟通与探寻。
他需要再次与“石灵”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上一次,他是在极度的愤怒和救母的急切中,凭借本能与“石灵”达成了短暂而强烈的共鸣。那是一次情感的爆发,一次力量的借用。但这一次,他需要的是更精准、更理性的信息。他需要知道山外人觊觎的矿藏的具体位置、分布范围、储量(以“石灵”能理解的方式),以及哪些区域是绝对不可触动、关乎山脉平衡和“石灵”存在的核心地带。
他选择了寨子后面那棵最古老的神木之下作为沟通地点。这棵树据说已有千年历史,树干需要数人才能合抱,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这里是寨子最神圣的地方之一,能量充沛,且相对安静,无人打扰。
他盘膝坐下,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摒弃所有杂念。他不再去想山外人的凶恶,不再去想寨子的困境,他的心神,完全沉入那片浩瀚的意志之海。
有了上一次“心之试炼”的经验和之后成功的合作,这一次的连接变得顺畅了许多。那古老的意志似乎也认可了他,对他的探询给予了更积极、更清晰的回应。不再是狂暴的怒涛,而更像是一片深邃的、等待被解读的星空。
“石灵”的意念依旧庞杂,如同亿万星辰,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但当阿木将问题聚焦于“矿藏”和“核心区域”时,相应的信息流开始变得有序起来。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更像是一幅直接投射在他脑海中的、立体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山脉脉络图!
他“看”到了蜿蜒曲折的地脉能量通道,如同人体的血管般遍布整个山脉,其中流淌着微弱却生机勃勃的能量光晕。这些光晕,是山脉的生命力,是“石灵”存在的根基。而在这些地脉网络的几个关键节点上,尤其是黑风涧深处及周边特定区域,凝聚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呈现出冰冷银白色和暗沉金属光泽的强烈能量反应点!这些光点大小不一,亮度不同,显然代表着矿藏的富集程度和规模。
其中最大、最亮的一个点,几乎就在他们寨子的正下方!那光芒之盛,如同心脏一般搏动着,仿佛是整个矿脉网络的源头。而黑风涧深处,更是好几个重要能量节点和矿脉富集点的交汇之处!
阿木心中骇然。难怪山外人如此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他们寨子,竟然正好坐在最大的“宝藏”之上!这既是财富,也是催命符。
同时,他也清晰地“看”到,在地脉能量网络的核心,尤其是黑风涧最深处那“石心”湖泊周围,存在着一些极其脆弱、如同神经网络中枢般的区域。这些区域的光芒柔和而至关重要,与那些矿藏的冰冷光泽截然不同。它们如同精密的齿轮,相互咬合,维持着整个山脉能量系统的平衡。“石灵”的意念明确地传递出警告:这些区域一旦被剧烈破坏(尤其是大规模爆破开采),将导致地脉能量紊乱甚至中断,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性后果,不仅仅是山体崩塌那么简单,甚至可能影响到更大范围的气候和水文平衡!整个区域的生态都可能崩溃。这,就是不可触动的“核心区”!
“石灵”并非完全排斥人类利用资源——在它的古老记忆里,似乎也有先民少量取用某些地表矿物的事实——但它绝对无法容忍那种竭泽而渔、破坏根基的掠夺式开采。它的愤怒,源于对自身存在受到威胁的本能反抗。
信息流缓缓减弱,如同退潮。阿木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这次沟通耗费了他巨大的精神力,感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连灵魂都疲惫不堪。但收获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他不仅拿到了“谈判”所需的关键信息底牌,更深刻理解了“石灵”的底线所在。他知道了自己要守护的,不仅仅是地上的家园,更是地下这个庞大而脆弱的生命系统。
他立刻找来炭笔和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空间感知能力,将脑海中那幅立体的山脉矿脉与地脉能量分布图,简化绘制成了一幅二维的示意图。虽然粗糙,线条歪歪扭扭,但足以清晰地标出矿藏富集区(用黑色圆点表示)、核心禁止区域(用红色线条圈出)以及大致的范围。
看着这幅图,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
也许……也许真的有一条路?一条极其艰难、如履薄冰,但或许能争取到一线生机的路?不是对抗,也不是屈服,而是……一种基于信息不对等的“交易”?用他们掌握的“安全开采图”,换取山外人的退让和补偿?
他需要验证,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山外人的信息。
他找到了刚刚带队狩猎回来的巴叔。巴叔等人不仅带回了猎物,还带回了一些重要的“情报”。
“阿木!”巴叔抹了把脸上的汗,神情凝重地说,“我们在山林边缘看到了山外人的哨探!人不多,就两三个,穿着勘探队的衣服,鬼鬼祟祟的,不敢深入,但明显是在摸我们的底,看我们的防备情况。我们没惊动他们,悄悄绕回来了。”
“镇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阿木问。
“听几个偷偷跑去镇子外围打听消息的兄弟说,”巴叔压低声音,凑到阿木耳边,“镇上闹翻天了!那天又是地动山摇又是爆炸劫狱,死了几个乡丁,伤了不少人。勘探队的头目和镇长都吓坏了,上报给了县里。现在镇上风声鹤唳,都在传我们寨子有‘山妖’助阵,厉害得很。县里好像也很重视,据说派了人下来调查,但具体会怎么做,还不知道。他们现在,心里也怕。”
阿木沉吟着。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山外人暂时被震慑住了,但绝不会放弃。县里的介入,意味着下一波来的,可能不再是散兵游勇的勘探队和乡丁,而是更正规、力量更强的官府力量。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尝试与山外人建立沟通渠道,在他们决定动用更强力手段之前,抛出自己的筹码和方案。
但这个沟通者,谁去?怎么去?去了说什么?
直接去镇公所?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需要一个中间人,一个既能接触到官府、又并非极端敌对、或许能稍微理性对话的人。
阿木想起了那个被他打晕扒了衣服的勘探队员“王老六”。根据之前的审问,那人似乎只是个普通队员,对上面的命令并非完全认同,甚至有些怨气,觉得这活儿又苦又危险,还可能得罪山里的“神仙”。或许……可以从他身上下功夫?
一个计划在阿木脑中慢慢清晰起来。一个冒险,但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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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信使与橄榄枝
阿木的计划大胆而冒险,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他决定,派一个信使,带着他的“亲笔信”和一件信物,去找那个叫“王老六”的勘探队员,通过他,向勘探队和镇公所传递信息。
信的内容至关重要。它既要表明寨子的立场和底线,又要展示寨子拥有的“筹码”,同时还要抛出谈判的意愿。既不能显得软弱可欺,也不能过度挑衅,将对方逼入死胡同。这需要极其微妙的措辞。
阿木找来一块稍微好点的麻布,用炭笔,结合自己有限的官话知识和寨子的一些图形符号,艰难地书写起来。他不会写太多复杂的字,更多的是用简单的词句和图示来表达意思。
他写道:
“致山外来客:
此地为我们世代家园,山林有灵,不容毁坏。
我等知你等欲求山中金石(他画了一个矿藏的示意图)。然开采若过度,必触怒地灵,引发大灾(他画了山崩地裂的简笔画,山体崩塌,房屋被毁)。
我等有地灵所示地图(他暗示自己有矿脉分布信息),知何处可取,何处不可动。
若你等愿谈,可约定时间地点,各派数人,不带武器,商议共处之法。
若不愿,强行来犯,地灵之怒,玉石俱焚(他画了之前地动山摇的景象,并画了一个代表寨子和代表镇子的图示一起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