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那孩子道:“娘,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去南国找舅舅吧。”
阿柔对于这孩子时不时冒出两句大人话已经习惯了,问道:“为什么?”
那孩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阿柔:“娘,到底你是小孩子,还是我是小孩子啊?这样简单的问题还问?我舅舅肯定比我长得高,长得高才能保护你啊。”
“你咋这么聪明呢?”阿柔弹了他一个脑奔儿,又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你这个建议很好,不过舅舅很忙,没时间照顾我们的。我们还是自力更生吧。”
两人一边在山间缓慢的穿行着,一边漫无边际的东拉西扯。阿柔绝对的相信马良辰,他既然能想到为自己打一条地道做退路,就一定想好了一切。所以,阿柔根本就不担心会有追兵追来。
两人在山间走走停停,春日里夜晚虽然还有些寒冷,但是两人身上的衣服足够抵御春寒。包袱里的火绒也能完全保证生火的需求。干粮也足。除了荒山野岭的,偶尔有些阴森之外,沿途连个大野兽的足迹都没看到。甚至走一段路之后,到了难辨方向的地方,阿柔还能找到马良辰留下的指路标识。
如此情景之下,虽说是在山间餐风露宿,阿柔也走的安然若素,仿佛在后花园中闲庭信步一般。
两人在山中走了七八天,其实也没走出多远的路来。眼前峰会陡转,一个两山相夹的山口出现在眼前。一个人的身影,孑然在那山口之中。
阿柔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那孩子也望见了那个人影,问道:“娘亲,那是舅舅么?”
阿柔摇头:“不是。”
“那是坏人么?”
阿柔又摇头:“也不是。”
“那他是谁?”
“薛将军。”
“薛将军是谁?”
阿柔没有回答,拖着孩子向前走。一直走到薛文鼎面前。
薛文鼎眉头深锁的望着她,目中神色万般纠结:“怎么是你?”
阿柔将拖着的孩子,向他面前推了推:“你是为他而来的对不对?”
那孩子惊慌起来,转身紧紧搂住阿柔的腿:“娘,你不要我了么?”
阿柔眼眶有些酸涩,但是她明白,自己是流不下眼泪的。既然哭不得,那就笑吧。于是,她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无比苦涩的笑容,望着那孩子:“宝宝,我不是你亲娘啊。”
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我乖。你别不要我……”
薛文鼎皱眉看着阿柔:“你的心,莫非铁石铸成的吗?他在叫你娘,你怎么忍心将他抛下?想想你的孩子,倘若他也是这般境地,你希望怎样?
阿柔伸手,将那孩子抱在怀中,将头抵在孩子的身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文鼎向后退了一步:“走吧。”
阿柔定定的站在那里:“我以什么样的身份,跟着你走?”
薛文鼎顿住脚步:“随你。”
阿柔抱着孩子,跟在他的身后向顺着山路行走。
走了片刻,薛文鼎道:“你都不问一问,文秀的情况么?”
阿柔的心颤了一下:“他如何了?”
“他受了很重的伤。伤势刚刚有些起色,便四处奔走去寻找那个孩子。”
“有消息么?”
薛文鼎摇了摇头:“音讯全无。”
“唉……”阿柔长叹一声:“总是我和那孩子无缘。”
薛文鼎道:“是啊。这世间事,十有八九都是难以称心如意的吧。只是文秀执拗,不肯醒悟。这次,倘若有机会见到他,希望你能劝劝他。看着他日渐颓废,我这个当大哥,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他为我奔波,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薛文鼎道:“你不恨他,我心中也是十分感激的。”
“说什么恨不恨的。他原本也不是有意要将孩子夺去的。只是世事难料,人力微弱,身不由己罢了。我又恨他什么呢?”
阿柔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走不快的。薛文鼎也不催她,陪着她慢慢的走:“倘若……你便回家里来可好?”
“家?”阿柔怔住。
薛文鼎笑道:“当初风老太君做媒保,花将军做十全娘子送你上轿。动用了半副銮驾,一副御辇,红衣大炮开路,满登城的百姓送亲。那样大的场面,你不会忘记了吧?”
阿柔道:“我以为,那只是一场逢场作戏。”
“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
阿柔望着薛文鼎,忽然有些感动:“那岂不是太过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