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
顾寒清又叹了口气。
他执起燕昉的腕子,将他从铜盆上拿下来,放在眼前,然后一点点的,帮他将指套拆掉了。
而他埋头动作的时候,燕昉就木头似的愣在原地,举着自己的手,看顾寒清动作。
他很轻的抿起了唇。
摄政王的动作认真,注视着指尖的目光专注的像是在看文书和奏折,燕昉在这样的注视中忽然难堪起来,无措的蜷了蜷手指。
并没有询问理由,也没有让他坚持,只是燕昉说烫,就拆掉了。
明明这东西系带又多又乱,顾寒清绑上来的时候,还废了一番功夫。
燕昉不知为何,也不敢看顾寒清了,他维持着举手的姿势,视线落在桌面:“您没有生我的气?”
顾寒清:“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燕昉继续盯桌面,活像上面开出了一朵花:“……我是大安的质子,大安撕毁了盟约。”
“是大安撕毁的盟约,又不是你撕毁的盟约。”顾寒清奇道,“你什么也没有做,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
不知为何,燕昉的眼眶有些发酸了。
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可他是大安的质子,所有人对大安的怒火,都可以肆意发泄在他身上,即使他在母国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即使他不曾享受过其他质子享受的一切,即使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但在旁人眼中,只要他是燕昉,他就是错了。
他就是低人一等,他就是卑微下贱,他活该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活该在大狱中忍受苦刑,他不能反抗,不敢有怨言,甚至不敢委屈,他连歇斯底里的疯癫都不被允许,他只能受着,谁叫他是大安的质子?
那么多的恶意劈头盖脸的压下来,他只想活得像个人,只想好好的,安安稳稳的保住这条性命,可整整两世,都是奢侈。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不是他的错。
眼眶发酸,而且越来越酸,难以压抑和忍耐的酸,他甚至不敢抬眼看顾寒清,怕积攒的情绪喷涌而出,再在摄政王面前失了体面。
今日已经很无礼了。
燕昉兀自埋头,这时,所有绸布都从指尖落下,顾寒清捏了捏他的指节,问他:“这样还烫吗?”
燕昉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摇头。
顾寒清心中越发好笑,看着他一副要哭的样子,也不好再逗,只道:“好吧,原本是我找太医帮你做的,既然你觉得不舒服,便收起来……”
说着话,他正准备收手,皮肤温热的触感离开的刹那,燕昉忽然急了:“别——”
不想让这人离开的念头占据脑海,燕昉胆子忽然大了,居然一伸手,将顾寒清的手整个攥住了。
十指相扣的刹那,连燕昉本人都愣住了。
摄政王的指尖带着薄茧,皮肤热暖,触感十足令人安心,可这毕竟是顾寒清的手。
他
有所差异,拶指这玩意儿比较偏门,不如棍棒来的直接,在大雍境内,也就李修闵喜欢用,难道大安恰好也有一位长官喜欢,还胆子大到在丞相的公子面前施刑,以至于让燕昉时隔多年,依旧感到惧怕?
他继续批注,燕昉就埋头磨墨,不多时,墨汁已然占了半个砚台,任由顾寒清如何写,也不可能今日写完了。
顾寒清打发道:“可以了,今天也折腾了许久,去休息吧。”
太医来时刚刚日落,眼下都快到人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