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公子璟浑身一震。
曾几何时,也有人对他说过这么一番话。
奈何记忆太过久远,久得他都要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
“师兄,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就且听师妹一言吧,好不好?”
但看她的眼里满是惊惧的担忧,公子璟缓缓收回了施针的手,唇角微扬,和煦笑道:“好。”
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看着眼前的一幕,刚从淳于意那里回来的明启深撇了撇嘴,摇摇头,轻叹一声后便低低说道:“公子,师傅正在闭关,说是……谁人都不见。”
不见?
是不想见,想要逃避吧?
眸光冷了几分,公子璟不由分说地便一把抱起了尚在怔愣中的郁敏秀,长腿一迈就要往妙手仁心后方的大殿走去。
见此,明启深神色一凛,连忙挡在了公子璟的前面,失声叫道:“公子不可!师尊说了,谁都不见,你就别忤逆师尊的意思了。”
“让开。”眸色冷沉地睇了他一眼,公子璟不悦道。
触及公子璟的眼神,明启深满面的委屈,但深知公子的脾性,他也不好再多加阻拦,只得放软了话语,再度劝说道:“师尊眼下正在闭关,最忌不能心平气和,若是打破了师尊的心境,那……”
‘那’字未完,公子璟已经大跨步走进了大殿。
留下身后一脸吃瘪的明启深在风中凌乱。
轻轻地碰了碰郁敏秀的睡穴,让她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公子璟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缓缓移步到了医馆后,一座复古崔巍,仙气缥缈的大殿。
若是放在往常,他会礼数周全地敲了门,等待师傅指示后再进去,但眼下……
只要一想到郁敏秀的伤穴很有可能就是由他一手触成的,公子璟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的礼数,径自打开了大殿的大门后便长驱直入。
殿内,一袭长衫装扮的淳于意正在打坐,屏气凝神之余,竟是幽幽开了口:“为师算到你会来。”
将郁敏秀放在殿内的一张泛着冷气的圆石床上,公子璟眉眼不抬,只语气漠然地道:“救她。”
闻言,淳于意缓缓睁开了双眸。
布满了皱纹的面上满是深刻的安谧,淡淡扫了沉睡过去的郁敏秀一眼,淳于意缓缓说道:“闭关期间,为师不看诊。”
冷冷哼了一声,公子璟在为郁敏秀掖好被角后,便凛然起了身,一双寒眸肃冽地凝向他,语气不善道:“即便是差点被自己害死的徒弟,你也不救?”
身形微微一顿,淳于意凝了公子璟一眼。
但见他冷沉的眸子里满是肃杀的神色,淳于意唯有在心里叹气。
果真是劫啊!
哪怕是以闭关为借口,避着不见他,也是躲不了,避不了。
“我一直敬重师傅,多年来更是唯师傅之命是从,哪怕是拜进了师门,继承了师傅衣钵,我也从未忤逆过师傅的意思,却不知师傅为何要伤她?你明知道,她对我而言,有多么地重要……斗医一事,我也是顺了你的意,出手没有半点退让,更没有一丝偏袒,她的医术的确与我不相上下!于此,我更是谨遵师门教诲,不曾对师妹动过半点不善的心思,我已是如此从命,却不知师傅此番动作,却是何意?”
颀长如玉的身形稳稳站立,瘦削的身子带起一抹凌厉的孤戾,公子璟蹙了眉,满面肃凛地睇着自己的师傅。
那深若寒潭的黑眸,却是盈满了刻骨的怒气。
被那抹盛怒所慑,淳于意的身形微微一怔。
半晌,却是未语。
又或者该说,是无言以对。
他从见过公子璟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人前人后他都总是一副温婉的柔煦性子,好似无欲无求,实则陷情深重。
哪怕他这个做师傅已经多次点醒他,郁敏秀会是今生今世的大劫,与她走得越近,帮衬得越多,他就只会更加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他却是从来不听自己所言!
应该说,只要是涉及到郁敏秀的,他便从不听自己的。
这一次,若非是算到了他的劫数,怕他会被郁敏秀所拖累,他会冒险出此下策,不惜制造杀戮,给自己添上一笔业障?
本以为只要郁敏秀死,他便不会再对她如此重情,哪知却只招来了他的变本加厉!
他算到了薄嫣然会疯,郁敏秀会受伤,却怎么办也算不到他的爱徒会用意念操控一个人的神智,为了这个女的做尽愚蠢之事!
再世重生为人,他为何就是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命?
今生今世,他还能侥幸存活本就是一个奇迹,他为何还要给自己自寻死路?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看不透他了。
自从他找到了郁敏秀,他的爱徒就已经不再是他的爱徒了。
心下微微泛倦,淳于意只觉自己插手管得太多,不再似以往那般逍遥自在了。
顿了顿,他只淡淡说道:“劫数如此,既是被你发现,为师无话可说。只是,她本就该遭此一劫,你且把她带走吧,我是不会救她的。”
“这劫,不就是拜你所赐吗?”眸光冷邃,公子璟凉薄说道。
被公子璟这不敬的语气引得不悦,淳于意深了眸,与之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