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直静静地注视着迟慕声,没有插言。
此刻,他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预感——
他仿佛正在见证某个可能被载入易学院史册的关键时刻。
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告诉他,此刻,他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静静旁观…….
风无讳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行,我俩是不是幻境,都无所谓。但你是雷祖,这事儿没跑。”
他索性一屁股坐回石床上,摆出一副无赖姿态,“那这样,假设我就是你这幻境变出来的,现在,我,这个‘心魔’,不想考你了,嫌烦。你把这雷停了,行不?”
迟慕声依旧站在原地,嘴唇抿得发白,眼底闪过一丝被逼到角落的憋闷与无奈。
他望向洞口的方向。
洞外,雷声依旧轰鸣,大雨倾盆,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迟慕声嗤笑一声,带着破罐破摔的意味:“不知道,我要是能让它停,咱们刚才还用得着冒雨跑这一趟?”
风无讳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是不敢,不是不能。”
迟慕声猛地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风无讳步步紧逼:“你分不清此界是真是假?好,就算待到午时我们回去了,你能确定你是真的回去了,还是只是坠入了下一个更逼真的幻境?”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迟慕声最深的恐惧:“你若相信此界为真,那便等于认同你是雷祖。可对你来说,承认是雷祖,恐怕比陷入幻境更可怕吧?”
迟慕声背对着洞口,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颌线透露着他内心的波澜,声音低沉:“…...我有什么好怕的?”
风无讳毫不退让,语带讽刺:“你德不配位呗。”
“你?!”
迟慕声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猛地踏前一步,眼中燃起怒火:“风无讳!你能召个风,就以为我不敢揍你了?!”
风无讳却仿佛没看到他的怒气,继续冷静地剖析,字字诛心:“你贪恋这一世‘迟慕声’的身份。你怕自己一旦真是雷祖,就会觉醒那些累世的记忆。”
“到那时,你心里那些属于‘迟慕声’的执念和牵挂,在雷祖悠长的生命里,是不是就显得不值一提了?觉醒之后的那个‘你’,还是你现在认识的这个‘迟慕声’吗?”
他目光如炬,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力量:“易学院上下四千年,多少人等着他们的雷祖归来。可你呢?就抓着‘迟慕声’这副皮囊,这点贪念,死活不肯放手!”
洞穴内陷入死寂。
只有洞外愈发狂暴的雷声和雨声,如同为这场灵魂拷问奏响的悲壮交响。
绳直屏住呼吸,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洞内的空气紧绷得几乎要裂开。
…...
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后。
迟慕声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苦涩与讥讽:“……呵,说得真伟大。”
他猛地迎上风无讳的目光,眼神变得同样锐利:“你呢?”
他反问,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你不是风祖,你没有这些压力。你的这一世,是完完全全属于‘风无讳’的一世!是你父母的儿子,是你那些重要之人羁绊的中心!”
他的语气逐渐激动:“我不是没去翻过雷祖的资料!曾几何时,我身为震宫弟子,自然也以雷祖为榜样,为准绳!”
“但他的事迹,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迟慕声点着头,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抗什么:“那是我?行!如果那真的是我,很好啊,挺好!”
他猛地歪头,死死盯住风无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厉:“但我呢?!‘迟慕声’呢?!”
仿佛感应到他剧烈波动的情绪,洞外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撕裂天空!
一道剧烈的昼光撕裂云雾,将洞内一瞬曝光!
“轰隆——!!!”
紧随其后的雷声震耳欲聋,整个山洞都在颤抖!
迟慕声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我自己需要抛弃‘我’?!我的爸爸妈妈,‘舌头’他们,就只是我历劫路上的一部分关卡,是么!?”
他笑了起来,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的点点滴滴,过往这十几年的喜怒哀乐,就只是雷祖那漫长历史长河里,一次微不足道的呼吸,是吗?!我无所谓啊!我他妈无所谓!”
他的嗓音变得幽深而嘶哑:“那我妈呢?‘舌头’呢?”
“他们对我的爱,对我的倾注,就都无所谓了,是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