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是奇怪,一路往后苑行去,竟未遇见北周的侍卫与婢女;我白天来时,还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难道入夜就疏于防范了么?
带着玉瑶穿过垂花拱门,冷不防的,传来几声肆无忌惮的狂笑
心,咯噔一沉,亭脚步,侧耳细细倾听――放肆的笑语中,似乎隐着什么,好似婉转媚语……
天呐!满心惊骇,不由大叫,“不好!”
玉瑶也听出端倪,扯了扯我的衣袖,紧张道,“郡主,那声音听上去好像……好像是新嫁娘!”
“走,我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拽住丫头的手,大步冲入花厅
是他?!竟是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视他的背影,顺手抄起案上的烛台,快步逼近,用尽全力朝他挥去……
人,一辈子,多多少少总会有些遗憾
我,闵?,最大的遗憾便是不会武功
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那人不曾回首,倏地猛拂广袖,只觉一阵厉风扑面,“砰”的一声将我击倒
见状,玉瑶快步上前搀扶,却被我决然推开
踉跄爬起,我失声厉喝,“宗明,你这禽兽,赶紧放开她!”
夹带蔑意的戏谑惹人忿恨,我吩咐玉瑶道,“快去,快去喊人过来帮忙!”
“喊人?帮忙?”乍闻此语,宗明不但不惧,反而咧嘴一笑,“去呀,快去,顺便将林无尘带来‘观战’,让他好好学习如何娇妻!”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明日就是林无尘的好日子,今夜种种,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见我略有迟疑,宗明越发挑衅,“怎么还不去呢?”
“你……”我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无耻至极,纵使天打雷劈,也不为过矣
同为女子,见此惨景,不能再坐视不管
一股怒意冲上心头,我死死扯住宗明的脖领,惊声斥骂,“女人是用来心疼的,若是不能心疼,就不要随意碰她;不知你如何潜入建业,若不是官方的,那就是非法的;既是非法的,也就不必当你是北周皇太子了,杀你如屠猪宰狗般轻而易举!”
横眉怒瞪,宗明掐住柳湘湘的咽喉,恨声吐出两字,“你敢!”
若再继续下去,定会闹出人命,这该如何是好?
“你看我敢不敢!”心儿虚得要命,可嘴上丝毫不曾放松,强硬道,“俗语有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反正她同我哥尚未拜堂,也不必顾及其颜面,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不是还想娶我么,估计是美梦到头了!”
“小丫头,辣劲十足呢!”舔了舔嘴角,他似乎在品赏着什么,缓缓松开扼紧的虎口,轻叹一声,“看在你的薄面上,就饶她一条贱命”遂整了整衣衫,扬长而去
颤颤巍巍扑倒在地,柳湘湘哭得不能自抑,“妍妍,我……”
“嘘,别哭!”扯过锦被将她裹赚低声劝慰,“我知道你的苦,有些人,有些事,情非得已!”
自古知己难求,简简单单一语说出心里话,她脸上血色霎时尽褪,嘶声哽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他是畜生!我真傻,原以为只要取悦他,就能放那人一条生路,不曾料想,愈是退让,愈是变本加厉!”
越听越糊涂,不由相问,“谁?你指的是何人?”
泪水莹然,柳湘湘连连哀叹,“在北周,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颍川庾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一齐被称为五氏华胄……可现如今,五氏华胄只余四氏”
“为何会这样?”
隐忍着刺骨剧痛,柳湘湘说得极缓极慢,“桓氏灭族!吾皇狠下杀手,就连嫡后桓雪晴都不曾放过!”
无论大陈北周,还是先朝历代,皇后乃凤仪天下的国母,可以废,可以关,可以冷落,就是不能杀,文帝宗广泽竟弑杀皇后,这太骇人听闻了!
不敢看我一眼,柳湘湘黯然低语,自说自听,“桓雪晴,雪后初晴,她很美,美得天下无双,美得清雅高洁,故得名‘雪后’‘年前,‘雪后’真的成了‘血后’,文帝大开杀戒的那晚,我正身处九霄宫中,亲眼目睹她从容赴死……面对滴血的屠刀,她不曾蹙眉,笑得那般淡然,那般自若,泅染的鲜血湿透一身胜雪白衣,仿佛妖娆的血色莲华绽放……”
语声凄然,入耳分外难受,我惊问一句,“你口中的雪后,是否是宗明的母亲”
“宗明?”陡然抬首,沁凉若水的月色透过花窗映在凄厉的面庞上,柳湘湘咬牙嗤笑,“他不配!”
“那……”踌躇满腹,不知该问些什么
“雪后罹难,她的独子下落不明,吾皇年事已高,不得不为今后打算,所以才册立那禽兽为太子”
原来如此,用脚趾头也能想清楚,那样高贵的母亲,不可能有那样猪狗不如的儿子
可转念想想,恼人的困惑涌上心头
忍辱负重,被宗明任意欺凌,柳湘湘想要保护的,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