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见他一口气喝光了牛奶,而后闲闲地往洗手台上一靠,继续仔仔细细地打量我,摇头惋惜:“苏慕然,你为什么这么狼狈?”
浅樱色的唇上沾着纯白的牛奶,是玻璃杯口径的弧度,他慧黠的笑容里竟带着出人意料的孩子气,干净的稚气和率性。
我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三年牢狱,我学会了低人一等,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自我轻视,任何负面的情绪,我驾轻就熟。
这样的我,注定狼狈。
……
白秀行整整三年未曾想起过我,可我在监狱里的那三年,心心念念的精神寄托便只他一个,每天从日出等到日落,从希望等到失望,直到今天的绝望。
一脚迈进客房部办公室,领班便匆匆地过来交代晚宴的事宜--我因还在试用期,所以干的门类也比旁人要多,平时除了客房的清理维护,有时候餐饮部人手不够了,我也会被抽去帮忙。
在更衣室里换工作服的空档,便有人就着外头的消息开始议论。
“嗳,你知道今儿晚宴到底是什么名目?场面还挺大的,二楼全给包了。”
“可不是?陆家的小儿子回了国,自然有人替他接风--陆委的公子,就怕出点差错,招呼不周,你不知道陈经理可都紧张死了。”
陆家?
我就记得一个陆家,五年前爸爸竞争市长那会儿,倒是有个姓陆的是爸爸的劲敌,他家族谱往上还出过一个开国的元帅。
换好餐饮部的衣服正准备去下楼,领班却忽然递了我一个盒子,纯白色的密封盒子,还绑着红色的绸带。
“喏,刚刚有人送过来的。”
“这……是什么?”迟疑着拉开绸带,抖开里面质地宛若水缎的衣料--手工的白色小礼服,款式简约,却在细节处体现了制作者的用心,腰际耀眼的水钻,造价不菲。
从衣服里飘出一张厚厚的碎纸--是被人随手从牛奶盒撕下来的一个面,边缘毛糙。
对方笔画匆忙,手头没有纸,竟拿一面牛奶盒来替代。
我从地上捡起牛奶的无菌纸--“小公主,赏个脸。”
落款的笔力遒劲:
陆然。
裙子是万万不能穿的,到底是扔掉还是送还?我脑残地选择了后者。
特地趁晚宴开场五分钟之后悄悄地潜进套房内陆然的卧室,本想着放下裙子就走人,可盒子刚刚离手,却听到身后的门被“咔嗒”地一声,锁上。
惊然回身,就像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偷被立时抓了个现形,我局促不堪,直懊悔刚才自个儿怎么没发现他:“陆……陆先生。”
“嗯哼?”一边打着领带一边笑着朝我走过来--陆然这胸有成竹般守株待兔的表情,似乎他早就料到我会来送回这件礼服。
眼下处境犹若困兽,我无奈之下正欲坦白解释,他却不等我开口,用下巴点了点纸盒:“送你裙子,怎么不要呢?”
“需要付出代价的东西,我都不要。”陆然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惹了这样的男人,接踵而来的麻烦会让人难以预料,措手不及,而我现在,只想要一份很简单的工作用来安身立命。
陆然有些无辜地眨眼:“裙子我送你的,又没问你收钱。”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故意歪曲我的意思--他分明清楚得很,却非得逼我亲口承认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陆先生,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你我地位悬殊,不合适。”他是前途无量的**,而我不过是一个释刑犯,日复一日在底层挣扎,望不到头。
“我想,我们之间恐怕……”
“苏慕然,小爷我喜欢你。”
“……”他一句话,让我愕住。
陆然笑道:“哪怕性别不合适,我都能让我们两个合适起来--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
陆然被我推远了好几步,费力地喘息了几口气,唇边却慢慢蕴出笑意来:“真意外,你居然没有打我。”
他这话的意思是……犯-贱地想我揍他?
他满意的目光落在我被吻得嫣红的唇瓣上:“这样好看多了。”
我不明所以,却极警惕地瞪着他的一举一动。
房内没有任何利物,我连自保都难。
他径自拆了礼盒,把礼服往我怀里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