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颜慕晚破天荒地被白夫人请去了她那院儿。
在此之前,二十有二的女子已然听闻了慈青花安然无恙以及其长姐喜得麟儿的消息,本该在暗处愤恨不已的她,此刻却莫名觉着心慌意乱。
那个面色清冷的白家主母,是从不会主动邀她去坐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慈无声临走时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她在噩梦中见过的那般。
不,不会的……好端端的,他们没道理怀疑到她的头上。她不能因为白夫人的一反常态,就自乱了阵脚。
颜慕晚在屋里缓了缓劲儿,就在侍女灵芝的陪同下,不缓不急地去了白夫人的院子。然而,叫她不能不心跳加速的是,她的贴身婢女扶着她进屋后,却被白夫人面无涟漪地屏退了。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灵芝的面说的?
主子之间要谈话,遣退丫鬟本是再寻常不过,然此情此景下,妇人的这一举动却只叫女子愈发紧张。
是的,她没有像往常那般,让自己在一旁坐下,而是兀自坐在主位上,看似平静地品茗。
心里有鬼的女子受不住这沉默的气氛,主动露出笑脸,柔声询问妇人,唤她来是有何吩咐。白夫人闻言,一语不发地放下了茶盏,抬眼目不斜视地看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和而娇美的容颜。它就如同是一朵盛开在雪山顶上的白莲花,看上去是那样的纯洁而不容亵渎。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美丽的面孔下,正包藏着一颗怎样的祸心。
“七年前,你救了九辞,这份恩情,我们白家没齿难忘。”白夫人没头没脑地说着,却叫闻者越发忐忑不安,“可惜,七年后,你却欲毒害我白家子孙,害那平日里历来敬你为姐姐的丫头,这一歹念,白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话音未落,颜慕晚业已花容失色:“夫人!”
“你应该知道,”奈何她还没张嘴辩驳一番,就被向来尊重他人的妇人一口打断了,“我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
口中诉说着这寥寥数语,白夫人的一双眼则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子。偏偏就是这看似波澜不惊的注目,却犹如一支利箭一般,径直刺穿了颜慕晚所有隐藏着的心思。
说实话,她一直是有些惧怕这个当家主母的。尽管自打她进门以来,白夫人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难听的话,也从未给过她脸色看,但是,一旦被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良久地凝视,她就会生出一种任何阴谋诡计皆无处遁形的恐慌。
诚然,倘若换成是白九辞在跟前,兴许,她还能哭哭啼啼地演上一场戏,然而不幸的是,如今她面对的,是比男子道行高上几倍的白夫人。
颜慕晚不得不意识到,她在背后所做的一切,是真真地败露了。
僵着脸与妇人对视了一会儿,她冷不丁莞尔一笑。
“夫人是怎么发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颜慕晚又是凄凉地勾了勾唇角,问:“夫人预备如何处置我?”
白夫人默了默,答曰:“你先去白家的私宅待着吧。等九辞回来以后,我会问过他的意见,给你一份放妾书。”
放妾书——年轻的女子对此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当真从白夫人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以,这一次,她是躲不过了吗?他们白家,是下定了决心要赶走她吗?
呵呵。
她倏尔面露冷笑,什么也没说,只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朝外走着。
白夫人面不改色地目送着她看起来并不颓废的背影,终是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当天夜里,慈家的姐弟三人在叶红绡屋里逗着刚出世的孩子玩。年纪小小的就当上了舅舅,九岁的慈念君最是兴奋,他向慈青花讨教了抱孩子的姿势,事先拿着枕头认真练了好半天,这才敢去抱他的小外甥。好在他天资聪颖,小外甥又是个乖巧的,是以,被他这个毫无经验的舅舅抱在怀里,小家伙也是不哭不闹的,只自顾自地动动小嘴。
“大姐你看!他又朝我吐泡泡了!”
对于弟弟大惊小怪的样子,叶红绡本该嗤之以鼻。可眼瞅着这傻小子和她的宝贝妹妹都那么的乐不可支,好似他们此刻围着的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开心果,她也就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气和善地应声了。
这时,慈青花眉开眼笑地直起身子,看向难得目光柔和的长姐,问她有没有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
说起这个,初为人母的女子顿时来了精神。
“这事儿,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孙小萌’。”
“……”
煞有其事的一句话才放出口,剩下的姐弟俩就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慈念君倒是先回过神来,微抽着嘴角,嗫嚅道:“大姐,你该不会就是……就打算在姐夫的名字里加个‘小’字吧?”
这也太随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