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既不提旧仇,也不问责缅王昔日交出永历之过,只冷声道:“如今吴三桂尊奉陛下,誓师复明。”
“我军虽暂不能北顾,但扫清后方,绰绰有余。”
缅王莽白听懂了话中杀意,颤声问使者欲求何物。
一番交涉,莽白答应出粮出奴,以赎其罪。
至于此事是否就此了结……使者未言,莽白也不敢问。
彼此心知肚明:明军只是不愿战线延长,才允缅王破财消灾。
待到大清覆灭,缅甸的死期也就到了。
莽白近臣曾劝:横竖是死,不如联清抗明,清军正面迎战,缅军袭扰后方,或有一线生机……
话未说完,就被莽白暴怒杖责。
先前明军势弱,是因孤悬缅境、后援断绝。
如今诸军合流,若缅甸再有二心,明军回头一击,便能叫缅邦天翻地覆。
莽白弑兄夺位,本就民心不稳。
先前擒拿永历帝,以媚清。
如今又对李定国卑躬屈膝,以媚明。
更尽失人心。
缅廷之中已有人暗中串联,欲取莽白首级,以作投明之礼。
这一切,鳌拜都清清楚楚。
所以他头痛欲裂。
更可怕的是,那永历帝竟也学聪明了。
原本以为他是不甘屈居人下的汉献帝,毕竟吴三桂叛明杀君,天下皆知。
可他却毫无怨怼,不仅封吴三桂为大将军,更将玉玺拱手相让。
虽吴三桂在谋士劝谏下暂未接受,但永历对吴三桂所奏之事,一概照准,看都不看。
吴三桂扮作忠臣,事事请示。
永历却道:“圣天子垂拱而治,凡军国大事,爱卿皆可自决,不必事事奏请。”
鳌拜得知时几乎气笑:你朱家若早这般信任臣子,大清又怎入得了关?
更棘手的是,经此一举,永历声威不降反升。
吴三桂又喜又恼。
喜的是永历识相,甘当泥塑木偶。
恼的是永历被捧成了“圣君”。
正蓝旗那帮骄兵悍将,每次接到吴三桂军令,都要再三确认:“此令经陛下准否?”
吴三桂还偏偏不能翻脸。
就像曹操,纵有称帝之心,亦得毕生扮作汉臣。
就像司马氏,当街弑君,仍要口诵忠义。
为何?
只因自己如何待君,臣下便将如何待己。
这忠臣的面具,一旦戴上,就再难摘下。
鳌拜揉了揉额角。
不幸之中尚有侥幸,至少李定国去了四川。
清军畏李如虎,若他亲临主战场,只怕军心先溃一半。
如今唯有指望张德地能多少挡上一阵。
不指望他做岳武穆,至少做个赵括,能拖白起四十日,也好。
张德地,汉军镶蓝旗出身,原顺天府尹。
鳌拜与他深谈后,认定其确有实才,并非空谈之辈,便力荐他为四川巡抚,更请康熙赐下王命旗牌,许他总揽四川军政,先斩后奏。
在四川,他怎么搞都行。
纵是养成魏晋门阀、或是唐末藩镇,皆可。
鳌拜不求他击败李定国,只望他能想方设法,将李定国拖在四川一年……哪怕只是一年。
康熙轻声问:“相父以为他能挡多久?”
鳌拜默然片刻,终道:“最多一年。”
川蜀之地还有闯军余部李来亨等人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