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笑着,自顾摇了摇头。
原本稳重朴质的气质被酒一熏,那白皙的皮肤突然变成了好颜色,透着嫣红。
顾青岩双眸微阖,眼底水波流转,连嘴唇也微微张开,唇角的弧度一下子多了几分真情,看着让人意动不已。
朱珠再接再厉:“当初多亏有太傅、卿相照拂,不然朕也没法走到今天。”
她斟了一杯酒,又给顾青岩的杯子添上,诚心诚意:“我以朱珠的身份,敬太傅。敬卿相。”
顾青岩脸庞微红,眼神也有些呆滞,似乎在回忆:
“付卿卿啊,当年她为人冷淡老成,无论是大皇女还是三皇女都不能近身半步,唯独陛下敢和她打架抢食,然后和她一起被先帝痛骂。”
他哑然失笑,想起自幼规规矩矩、被逼得早熟的女帝唯一露出同龄人的鲜活与朝气,就是在这位面前,看向朱珠的眼底也带上了暖色。
“陛下还说,以后定要让付小姐为相,居然也成了现实。”
“是啊。”朱珠想催促着他多说些,“只是年少的情谊走到头,也如同烈酒穿喉,最终也回不到从前了。”
“也不尽然吧?”顾青岩脑子一转,“陛下不是每月十五还邀付相进宫赏月吗?怎的,今年不打算如此了?”
朱珠执杯的手一顿,脑子“轰”一声炸开!
每月十五......不就是明天吗?!
她吓了满身冷汗,无比庆幸自己找顾青岩套了话。
按他所说,原身与付卿卿年少情深意厚,哪怕成了君臣也没生龃龉,在朝堂上相互扶持,下朝后仍如旧友般相处,付卿卿又是手握重权的宰相.....
——一旦她起了疑心,后果不堪设想!
她挤出一两句笑声:“青青的记性倒是好。”
“自然,那日陛下的所作所为,臣永世不敢忘怀。”
顾青岩竹节似的手指握紧酒杯,一旦回忆起少女提着剑,冷脸一下下捅穿早已凉透的、母皇的尸身时,心口就一阵发凉。
他排斥她,也正是因为此——
古来母女相残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人是像她这般血腥残忍,仿佛对待弑母仇人一般,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刺死自己的母皇的。
......先帝纵使忽略了她,但也不曾过分苛责。她这般报复,难免有些睚眦必报了。
鲜血溅在了竹纸上,顾青岩却觉得自己的眼皮也被这抔热血烫了一下似的,心头涌上强烈的恐惧。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真的能当好皇帝吗?
此后,无论少女怎样殷勤伪装,他始终冷眼旁观,并暗自心惊于对方的心思之深沉。
在她对他吐露情愫,将他逼近墙角时,除了荒唐,顾青岩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悟。
——胆敢弑母弑妹的小畜生,做出亵渎恩师的事,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朱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出于谨慎和人设,她生硬道:“朕一路走来,从不后悔。”
一句话,仿佛往顾青岩的心口泼了一盆热油,又放了一把火。
“畜生!”
他猛地直起身,颤抖着将瓷杯往朱珠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