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马特等人深陷于中城圈大厦地下迷宫般的甬道，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他们已与神出鬼没的忍者经历了数次遭遇战。或许是由于黑空降临带来的异变，此地的能量场极度紊乱，致使他们的声波脉冲装置对忍者的压制效果大打折扣。敌人如同无穷无尽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涌出，锋利的刀光交织成致命的罗网。
丹尼的双拳的金色光芒依旧耀眼，蕴含着昆仑的雷霆万钧之力，将迎面冲来的忍者狠狠贯入混凝土墙壁；卢克如同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利刃对他无能为力，而他则以更凶猛的力量将攻击悉数奉还；杰西卡抡起散落的沉重钢管，将敌人击飞或是干脆直接拎起来扔出去，清开一条通路。
马特强忍着因感官过载与时而失灵带来的剧烈眩晕和头痛，他的动作依旧精准——比利棍每一次格挡与挥击都流畅而致命，但他此刻更多的精力用于在混乱的战局中为队友找到短暂的间隙，争分夺秒地将□□安装在关键的承重结构上。
就在马特专注于设置又一枚炸弹时，一柄尖锐的刺剑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寒意直刺他的后心。他果断按下炸弹的倒计时，顺手回掠格挡。“当”的一声金属撞击长吟，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比利棍险些脱手，整条手臂瞬间一阵酸麻。透过弥漫的尘埃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他“看”清了袭击者——艾丽卡。然而在认出感官世界那个无比熟悉的轮廓之前，她的心跳、体温、甚至气息都是完全陌生的，仿佛属于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刹那间，他心中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发现她依然“存活”的微弱欣慰，更多的是最坏的猜测已然成真的冰冷。
但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下一秒，她已化身一道黑色的死亡闪电疾冲而来，手中的双叉带着杀意，每一招都直刺他的要害。
“艾丽卡！”马特艰难地格开她凌厉无比的劈砍，试图在那张冰冷的面具后寻找一丝属于过去的痕迹，“是我！马特！”
回应他的只有愈发狂暴、毫不留情的攻击。她体内那股自己曾经熟悉的力量已被彻底扭曲、污染，被一种庞大、冰冷、纯粹的虚无意志所占据。那个鲜活、炽烈、即便游走于灰色地带却始终拥有独立意志的女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完美而高效的杀戮机器。巨大的悲恸瞬间淹没了马特，但他强行将其压下——现在绝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刻。
他明白必须阻止她，却根本无法对她下杀手。在交锋中，他竭力运用技巧而非力量，比利棍多次尝试击落她的武器或打击她的关节，意图剥夺她的行动能力而非造成致命伤害。然而，被黑空驱动的她力量大得惊人，攻击如同狂风暴雨，马特的身上反而增添了几处伤口。马特看准时机，趁艾丽卡双叉再度刺来的瞬间绞住她的手臂，试图控制住她从而注射阻断剂，然而在艾丽卡动用黑空力量挣扎的时候，他的心跳突然一阵紊乱，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动作一僵。艾丽卡抓住这瞬间的破绽挣脱，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胸口。马特闷哼一声退后，半跪在地，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正当艾丽卡手持尖刺欲给予致命一击时，她的动作却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仿佛某种深层的意识在激烈挣扎，但随即又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再次持械杀来。
“艾丽卡，醒醒！”他一边艰难地闪避着致命的连环攻击，一边试图唤醒她的意识，“我知道你还在里面！你醒醒！”
然而，占据了她躯壳的黑空对此毫无反应。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每一个动作都冷酷而高效，如同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唯一的目标就是清除一切障碍。
“马特，所有炸药都已就位！”杰西卡在远处高声喊道，声音焦急。
倒计时在滴答作响。马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果断放弃与她的纠缠，猛地后撤，迅速与丹尼、卢克和杰西卡汇合。
“清场！”马特的声音短促而嘶哑，四人开始清除阴影中的残余忍者。马特虽然感官仍在痛苦地翻涌，但他的战斗本能却提升到了极致，比利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丹尼的拳头化作一道道灼热的光束，卢克如同重型战车般向前推进，杰西卡则精巧的利用敌人的弱点给予致命一击。当最后一个忍者倒地时，艾丽卡——或者说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黑空——没有丝毫迟疑，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渗入错综复杂的管网系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特甚至没有时间喘息或悲伤，他迅速回头交待：“按计划启动炸弹，你们立刻上去！”
“马特！”卢克按住他的肩膀，“你不会还要去找艾丽卡吧？你已经看到了，她现在就是黑空本身！”
“所以我必须找到她，”马特语气坚决，“一旦她带着那股力量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受伤了！”丹尼上前一步，“你先上去，我去找！”
“我能追踪黑空的能量，而且我带了阻断剂。”他看到队友们还想反驳，斩钉截铁地打断，“爆炸很快会发生，整个地下通道都会受到影响。你们没有我的感知能力，到时候没办法保护自己。而且别忘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中城圈被彻底炸掉。”他甚至带上了些队友们熟悉的笑意：“你们向我保证，会把龙骨埋得永远不见天日？”
杰西卡与丹尼对视一眼，她知道马特是对的，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当然！”她最终咬牙道，“快去快回！”
马特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追入了那片黑暗的甬道之中。
马特的感官在之前的战斗中已濒临极限，此刻的他，如同又一次被抛回了十五年前那片吞噬一切的浓雾之中，感知仿佛正在被一刀刀凌迟，精心构建的世界在寸寸崩塌。在又一次完全失去艾丽卡的痕迹之后，他从贴身装备中取出一支浓缩的龙骨药剂，注入了自己的颈侧。
药剂甫一进入血液，便如炽热的岩浆般炸开。霎时间，他体内彻底失控、沸腾。所有细微的感知被扭曲、放大到极致，地下那股腐朽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血流和心跳的的涌动感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刺痛，反复扎穿他的神智。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中心，唯独对“黑空”的感应变得异常清晰——一股冰冷、虚无却又带着强烈吸引力的能量轨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引着艾丽卡的方向。这吸引来自艾丽卡体内，也源于那股古老而黑暗的力量本身，它低语着，呼唤着，试图将他也拖入那无尽的虚空。
马特就在这种极端的痛苦与极致的牵引的撕扯中踉跄前行。他感到自我正在一点点消散，身体的界限变得模糊，仿佛就要融化在这片无边的感官地狱里。“保持清醒…找到她…” 这样的念头，是他对抗彻底崩溃的最后支柱。
哈利正全神贯注地整理着从手合会获取的数据资料和加密交易记录。无数全息窗口在他面前展开，密密麻麻的信息流不断滚动。他一边快速筛选分类，一边与托尼保持着实时通讯。
“又发现三个不在原名单上的议员，”哈利说着，将一份标红的文件传送过去，“他们的海外账户与手合会的壳公司有频繁资金往来。”
托尼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一丝调侃：“看来我们的清扫名单又变长了。贾维斯，比对他们的行程记录和手合会的活动时间点，核实之后纳入奥创监管……”
就在这时，哈利手中的专用通讯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他接通后，对面传来丹尼·兰德焦急万分的声音：“哈利！爆破程序已经启动，倒计时快结束了，但马特还没从地下出来！你有办法定位到他吗？”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马上到。”他起身的同时简短回复，甚至来不及关闭工作界面。
几分钟后，哈利已经赶到中城圈大厦的地下入口。现场气氛紧张，丹尼、杰西卡和卢克正焦急地守在那里。哈利迅速听取了他们简短的说明——马特为了追击艾丽卡，独自深入地下管网，至今未归，而爆破倒计时仍在继续。
哈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完全进入了问题解决模式，大脑飞速运转：“马特的制服内衬有特殊的信号涂层，理论上可以通过卫星网络进行精确定位。”他的手指在腕带式操作界面上快速滑动，调出复杂的信号监测界面，“但现在地下能量场完全混乱——我们之前对龙骨能量管网的破坏产生了连锁反应，所有监测仪器接收到的都是一团乱麻般的干扰信号”他的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变的杂乱数据流，语气凝重：“常规追踪手段已经失效了。我必须下去找他。”
“我们跟你一起去！”丹尼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语气坚决。卢克庞大的身躯向前移动，沉默地表明立场，杰西卡也啧了一声，双手叉腰站到丹尼身旁，用行动表示支持。
“不行，”哈利立刻抬手，态度异常坚决，“我有一套专门为极端环境设计的防护装备，在紧急情况下或许能同时保护我和马特，但它的防护范围有限，无法顾及更多人。”
“什么装备这么厉害？”丹尼困惑地追问，目光扫过哈利看似普通的衣着。
哈利叹了口气，打开厢式支援车的后门，拎出一个重型箱子放在地上，手指按下了一个开关按键。箱子弹开，一阵细微而流畅的机械运转声，绿魔标志性的装甲迅速从收纳状态展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杰西卡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卢克全身肌肉瞬间紧绷，直接摆出了防御姿态；丹尼则双拳微微亮起金芒，警惕地盯着突然抽出一支血清注射器、准备给自己来上一针的“盟友”。
哈利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呃，如果你们能对此保密的话……” 他收好空掉的针筒，步入了那套处于待命状态的装甲之中。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各部位的装甲感应灯光依次亮起，之后迅速而流畅地合拢，如同第二层皮肤般将他完美地包裹覆盖。最后，面具严丝合缝地闭合，那双标志性的目镜闪烁起幽绿的微光——绿魔，完整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老天……绿魔也是我们这边的？”卢克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震惊，但他是第一个放松下来的，他放下拳头，揉着脑袋咕哝着：“这下他之前干的那些事倒是说得通了……”
杰西卡扶着额头，几乎要呻吟出来：“我的老天……我以前还正经八百地接过调查绿魔的委托！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职业声誉可就彻底完蛋了……不过你放心，”她迅速补充道，恢复了专业态度，“保密是我最看重的职业声誉，这件事我绝对会烂在肚子里。”
丹尼也回过神来，收起拳上的光芒，语气坚定：“没错！不用担心，我们是一个Team！”
杰西卡侧头挑眉，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几人：“……什么Team？”
卢克沉稳地接话，声音里带着某种庄严的使命感：“就是我们一直在做的——解决一些事，保护一些事，捍卫一些事。”
“没错！”丹尼眼中闪过领悟的光芒，肯定地接道：“我们是——捍卫者！”
面罩下的哈利似乎愣了一下，装甲的头部微微倾斜，仿佛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随后，绿魔的战甲做出了一个清晰的“收到”手势。“那么……你们先在支援车那边集合，我先下去了。”滑翔翼的推进器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蓝色的尾焰喷涌而出，哈利的身影极速掠入地下深处的黑暗入口。
“我们会守住所有出口！”丹尼冲着他喊道，“保持通讯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