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如纱，轻轻覆在水晶山脉的废墟之上。林野靠在一块半塌的晶石旁，指尖的金光还在微微发烫，胸口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他侧头看向身侧的沈烬，对方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月簪，簪头的宝石蒙着一层极淡的灰雾，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浸染。

“在想什么？”林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伸手碰了碰沈烬的手背，暖意透过相触的皮肤传过去，“千年前的恩怨了结，本该松口气的，可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沈烬的指尖猛地一顿，抬眼时，眼底的冰蓝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慌乱。他反手握住林野的手，掌心的凉意与林野的温热交织，像是两道纠缠的溪流。“没什么，”他低声道，“只是在想，那道笑声，还有那些魔物的嘶吼……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林野点头，目光望向虚空深处。那里依旧是一片沉沉的黑，可方才那道冰冷的笑声，却像是刻在了耳膜上，挥之不去。“魔神的残魂还在，”他沉声道，“而且，我总觉得，刚才那个女人的话，未必全是谎言。千年前的真相，恐怕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话音未落，一阵细微的窸窣声突然从沈烬的衣袖里传来。

极轻，极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布料下蠕动。

沈烬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力道之大，指节都泛出了青白。林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眉头一蹙：“沈烬？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烬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强装镇定地移开目光，“可能是刚才打斗时，沾了什么碎石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另一只手伸到身后，指尖探入衣袖，想要抓住那道作祟的黑影。可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滑腻的触感，那东西像是有生命一般，猛地缩了回去，钻进了衣袖的缝隙里，消失无踪。

一股寒意，顺着沈烬的脊椎，悄然爬上脖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黑影正贴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带着一种蚀骨的阴冷，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暗力。更可怕的是，他的识海深处，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低语，那声音沙哑而蛊惑，像是毒蛇的信子，一下下舔舐着他的理智。

——光暗本就不两立……

——你和他，终究会走向对立……

——归顺我，你会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沈烬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死死咬着下唇，逼自己不去听那些蛊惑的声音。可那声音却像是生了根，在他的识海里蔓延，与那些千年前的破碎记忆交织在一起，搅得他头痛欲裂。

林野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色也愈发苍白，不由得心头一紧。他伸手扶住沈烬的肩膀，掌心的金光缓缓渡过去，温暖的力量如同流水，抚平着沈烬紧绷的肌肉。“沈烬，你不对劲，”林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金光入体的瞬间，沈烬衣袖里的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极细的嘶鸣，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猛地缩成一团，不再动弹。识海里的低语也暂时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清明。沈烬松了口气，额角的冷汗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看着林野担忧的眼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说。

他不知道那道黑影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钻进自己的衣袖。他只知道，那东西带着魔神的气息，一旦说出来，林野定会担心。更何况，他能感觉到，那黑影似乎与自己的暗力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真的没事，”沈烬勉强扯出一抹笑，他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只是刚才脱力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林野看着他，眉头依旧紧锁。他知道沈烬在隐瞒什么，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慌乱。可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掌心的金光又加大了几分。“那就好，”他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一个人扛着。别忘了，我们是一起的。”

沈烬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林野澄澈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的信任与暖意，像是一道光，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他用力点头，握紧了林野的手：“嗯，我知道。”

两人并肩坐在废墟之上，望着远方渐渐亮起的曙光。晨光刺破黑暗，洒在破碎的大地上，给那些焦黑的草木镀上了一层金边。荧光草的光点在草丛中闪烁，像是无数星星落在了人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山下传来。

林野与沈烬同时抬头，只见几道身影正朝着山顶狂奔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正是之前在西境荒原遇到的暗族斥候。少年身后，还跟着几个光族与暗族的战士，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林野大人！沈烬大人！”少年冲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山下的魔物……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的魔物，和之前的不一样！”

“不一样？”林野站起身，眉头一蹙，“怎么不一样？”

“它们……它们像是有了智慧！”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它们不再是盲目地攻击，而是懂得了配合！而且，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冲着光族与暗族的营地去的！”

林野与沈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有了智慧的魔物……这意味着，魔神的残魂，已经开始着手掌控那些裂变后的碎片了。

“我们去看看。”沈烬站起身，手腕间的银月簪轻轻晃动，冰蓝的暗力在掌心凝聚。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那里的黑影依旧安静，可他能感觉到，那道黑影正在悄然苏醒，像是在等待着某个时机。

两人跟着少年朝着山下飞奔而去。沿途的草木大多已经枯萎，地面上布满了裂缝，混沌之力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越往山下走，魔物的嘶吼声就越清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不再是之前的混乱与狂暴。

当他们赶到光族与暗族的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

营地的结界已经被攻破，数十只魔物正围在营地外，它们的身形比之前更加高大，身上的猩红纹路更加深邃，一双双猩红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们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分成了几队，分别守在营地的各个出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营地内，光族与暗族的战士们正严阵以待，他们的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光芒，却不敢轻易出击。

“它们在等什么？”林野低声道，目光扫过那些魔物，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