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春深,四处相较一月前景致妍森,花木争奇峰峦叠翠,幽深竹林散发着竹叶的清香。
凡星从悔室出来又脱兔了些,这些日子在万兽林修养,纪沐云将她照顾有加,哪里都不许她去,终于可以出来走上一阵,身子骨似乎都灵活了不少。
凡星大步流星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四处探看,对悔室周围好奇不已,之前到地牢走的是另一条道,今日这景致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森然,平平静静,偶有小兽经过步履安逸。
凡星挑眉回首问道:“我们是往哪里走?”
纪沐云眼神宠溺,见她活了不少,愉悦道:“静心祠”
“静心祠?听起来像是个闲适淡泊之地。”
“是吗?”纪沐云没有多答话。
凡星奇异:“为何要把人关到一个闲庭之地?”
纪沐云听到“闲庭”二字,微微笑道:“这静心祠可不是什么闲庭,这里是个祠堂,供奉着我师父祖先的灵位。”
凡星拧了拧眉头不解:“把犯人关押在这种地方,岂不是大不敬?”
纪沐云摇了摇头笑言:“万物又岂能用循规蹈矩看待,平常人家祠堂定然是安宁之处,但我万兽林可不同,静心祠不仅是祠堂,也是受罚悔过之地,从小,每次我做错了事情,都要来这静心祠领罚,领完后再回到悔室忏悔修养。”
“这里会有什么惩罚?”凡星疑问。
纪沐却笑而不答,走在了前面,凡星随着他的身形向前看去,这才看到,原来二人已经到达。
“静心祠”的牌匾高高挂起,肃穆庄重大门微敞,凡星感觉一阵阴风从门内吹来,带着些花粉之气和......檀香气。
“走吧”
纪沐云背着手率先上前,凡星忙紧随其后,一路冰锥嶙峋寒气迸发,周身都像是凝了一层薄冰。
“怎么这么冷?”凡星缩了缩肩头,抱着双臂。
纪沐云缓缓驻足,将身上的外衫解下,披在凡星身上道:“等过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言语间两人已经到了一处宽阔的内室,内室正前方摆放着七八个灵牌,后方却看到空中吊着数个悬棺,悬棺周围都被冰层包裹。
凡星忽然明了,想来是那万兽林白发林主要给祖先们留个完整的样貌,才未将棺材下葬,都悬在这冷室当中,看着寒气缭绕的阴森情景,凡星下意识退了一步,刚一退,却看到余光中有一个暗角,暗角看似是一张桌几,摆着些贡品,但是桌后却有丝丝的寒气散出。
“那是?......”凡星好奇心很重,此番看见免不了开口打问。
纪沐云倒是坦然,他走上前,将桌几挪开,用手指探进一条蜿蜒的墙缝,用力扣动,突然纹丝不动的固壁缓缓向后移了几尺轰然倒下,寒气被倏地打散,腾空而起,遮蔽了凡星的目光。
纪沐云率先而入,凡星紧随其后,渐渐那腾起的寒凉薄雾四散而去,暗室之内的一切越来越明晰。这地方竟有着一潭死水!虽不流动却清澈见底,潭中央飘着一只似是浮在云端的冰船,船身刻着十只通天仙羽皆翱翔在祥云之上极为奇瑞。
此船不动无声静怡安宁,本是一副姣好的画卷,但一阵腐败之气却让凡星甚觉诡异,仿佛这冰船中的东西和这暗室景致格格不入。
凡星上前一步被纪沐云拽回,她神色疑惑凝视纪沐云道:“这里是什么?”
纪沐云盯着那冰船缓缓回应:“是一个女子。”
“女子?”凡星蹙眉。
纪沐云回眸深深看了凡星一眼,像是心中下了决心般,拽着凡星的手臂紧了紧,带她走上另一条小径,小径空旷,只有一颗紫色带刺花蕊绽放,纪沐云小心绕过,挪动寒潭一侧的石块,石块方一移动,忽然从潭中出现一道阶梯直通冰船而去。
纪沐云拉着凡星朝冰船走了几步,忽而停下道:“这是师父一生牵挂且心仪的女子,今日我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今后你可能还会再来,到时身边陪着的可能不是我,无论今后师父提出怎样的要求,你务必要满足他,只要这船内之人完好,你便在这万兽林中高枕无忧,我也自会护你一世平安。”
凡星怔了怔并没有回应,上前一步向冰船走去,一阵寒气腾空,凡星站在船侧,用手挥了挥寒雾,向船中探去。
寒雾消散,倏而一个白衣女子映入凡星眼帘,这女子面色惨白却清秀绝丽,如冬雪覆梅,秋霜掩绿,双目轻阖弯睫卷翘,好一副倾城样貌,却安睡在冰船之中玉碎香残。
凡星静静的盯着这船中女子,眼波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么伫立在当地许久。纪沐云慢慢行至她身后问道:“为何不说话?”
凡星似是忽然醒悟,问道:“这女子为何看起来这般眼熟?”
纪沐云随即笑言:“你自是见过她的。”
“见过?”
凡星思索片刻,蓦地惊异:“难道她是竹楼那画上女子?”
纪沐云含笑点头。
凡星再次仔细端详船中之人,眉宇间透出阵阵疑思:“原来老林主在竹楼是为了她......那主楼可是这位姑娘的居所?”
纪沐云亦是看着船内之人回应:“正是,那竹楼名为‘离舍’,是这位圣姑的所居之地,而眼前这位便是我师父一生挚爱之人。”
凡星顿了顿侧身问道:“她为何......”
纪沐云回望凡星,眸中柔波潋滟,道:“许是一场误会,这世间多少遗憾皆因一些提之可笑的小事而起,圣姑与师傅之间的纠葛,我作为外人亦是不好评说,能告诉你的便是师傅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失去了也太多,只盼你我二人日后能坦诚相待,莫要沦为这种结果。”
凡星先是滞了滞,随即面上露出一抹浅笑,口中喃喃:“好啊,坦诚相待。”
......
二人出了这暗室便朝着祠堂后行去,凡星没想到万兽林中区区一个祠堂都一室覆一室,室室相接相隐,祠堂悬棺后还有着更为幽深的地域。
凡星跟在纪沐云身后,不停环视周边,只见这祠堂别有洞天,壁上繁花似锦,皆是香气四溢的绝品奇花,藤蔓攀岩在四处互相纠葛交织在离二人不远处汇聚成一座不大的吊桥,桥下寒气蔓延看不清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过了吊桥便是一截通向桥下的阶梯。
这祠堂原来是建在一座悬崖边上!凡星暗叹,崖底往往阴气较盛,养着这些悬棺内的尸身倒是极好的办法,那白衣白发的老头虽看似是修行之人,却懂得这些邪门养尸的法子,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
随着二人脚步放慢,阵阵浓郁的腥臭之气也越来越浓重,凡星下意识掩住口鼻,皱眉道:“为何会有这般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