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祝你幸福。”我咕咕喝起水来。
“什么祝我幸福,祝我们都幸福。”大宝一拳捶在我手臂上,差点没把我嘴里的水给呛出来。
“哦,哦,共同幸福,共同幸福。”我说完,看了下手表。
看我看手表,大宝也看了下手表,四处张望了下:“咦,怎么还没叫我们,半个小时都到了。”
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这种事,我可不想好事多磨。我连忙起身问另外两个女人:“我们的证怎么还没来?”
还没等到回答,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远远地就听他带着一句话:“谁是姚奋斗?”
这个男人吓了我一跳。他黑得像块木炭。黑短袖、黑裤子。遗憾的是,他裸露的脸、胳膊,比脚下的黑皮鞋还要黑。要不是听到一口方言,真没法证明他不是来自遥远的非洲大草原。
“谁是姚奋斗?”“黑炭哥”挥舞着手里的两个小本。
我走上去,接过两本红色小本,“离婚证”三个烫金小字显得特别醒目。
“嘿,你的名字起得真好,尤其是跟你老婆的名字,绝配,‘奋斗’、‘美好’,要奋斗才有美好,美好生活啊。”
“黑炭哥”啧啧起来,闪出两道白光。他有一口洁白的牙,和眼白一样白,简直是白得刺眼。近了一瞅,别看他瘦,浑身是肉;别看他黑,满脸光辉。
大宝靠近过来,拿着红本本核对了一次。觉得不够,又拿出身份证,再核对了一遍,然后抬起头说:“没错。”
“错了也不要紧,我再帮你们重办。”“黑炭哥”说,“办假离婚的,一般都比较幸福;办假结婚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哇,好有哲理的一句话。我忍不住琢磨起来,想和“黑炭哥”深入地交流交流。
大宝看我不走,拽起我的手,要把我拖离现场——深圳著名的假证集中营:“真实惠”农贸市场天桥。
还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别动”、“别动”,两声响起,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两男子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天桥上跳下来的。
太神速,太神出鬼没了。
两男子是便衣。
高的堵在“黑炭哥”面前。
矮的堵在我和大宝中间。
没有浴血搏斗,没有暴力抗法,只是“黑炭哥”手上多了一副白铁手铐。黑暗之中,白铁手铐和“黑炭哥”的一口白牙,比着赛,呲呲呲,发出冷冷的光。
看到手铐,大宝习惯性往后躲。我吸了口气说:“我们没事吧?”
“一会儿跟我们走。”矮警察说。
矮警察打了个电话,一辆车身满是泥浆,像是刚旅行回来的警用面包车过来了。
五个人,一前一后钻进了面包车。高警察陪“黑炭哥”坐在前排。矮警察和我们坐在后排。
车里放着《最炫民族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最炫民族风》居然还是循环播放。加上又是堵车,蚂蚁爬似的,真受不了这不要脸、没心没肺的欢乐。我拉长脖子看到,开车的司机穿着警服,正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矮警察喊了一句,说出了我的心声:“小二,你晚上是不是约了女孩k歌,要献唱这首歌啊!”
司机警察关小了声音,回答:“炮哥,你这次猜对了一半。那姑娘胆小,但又超爱看恐怖片,我就替她想了一个办法:在放到最恐怖的情节时,我就帮她调成静音,然后高歌《最炫民族风》,当背景音乐……”
高警察接了一句:“你唱?只会比电影更恐怖。哎,我跟你说,泡妞不是这么泡的,你要想泡到妞,真要向炮哥学学。”
司机警察回道:“靠,你还不是一条卵?离婚这么多年还是老光棍。炮哥,是不是?”
被称为“炮哥”的矮警察正在接电话,一听口气,就知道是老婆来电:“那就报吧报吧,你问问银行可以分期付款么?”
高警察问:“炮哥,报什么了,不是报案吧?”
矮警察把脚往外一伸一跺,说:“女儿报名学钢琴,他妈的,抢钱啊,培训、考级、买琴,一共要十万块!要命!”
“你们两口子,一个公务员,一个老师,中产家庭,这点钱算个屁。”司机警察掺和进来。
“中产中产,世界最惨。”矮警察说,“你是还没结婚,不知道我们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