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寺。
正殿门额上那朱漆金印的“妙相庄严”四个大字就如同门前那鼎巨大的香炉一样,因风吹雨打而显露出了斑驳的裂痕。
无论是燃着长明灯的正殿中,还是两侧漆黑的厢房里,俱是一片阆寂。除开微风穿门过户时发出的近似呓语的“吱哟”声,只剩下黑暗的角落里间或传出的窸窸窣窣的轻响,那是老鼠或者其他动物穿行时的动静——这里于它们而言无疑是一处梦寐以求的乐园。
院中那棵唯一的、巨大的婆罗树下,站着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跑、手持锡杖的和尚。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那棵树,看着那道道蜿蜒曲折的纹路,仿佛是在参详某种晦涩深奥的梵经那样,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可他似乎并非全然像他看起来那样闲适,那样认真。他的手牢牢抓着那根锡杖,以至青筋暴起、骨节苍白,他的耳朵也不时地轻轻抖动一下,像是不胜那缕缕萦绕在他身侧的微凉夜风。
他在听,也在等。
他在听什么?又在等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确切的答案来。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这么等了足足五个时辰。
等待无疑是件痛苦的事情,而漫无止境的等待所带给人的痛苦更甚。
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朵再次轻轻抖动了一下。
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回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凉意从他的鼻子传进了他的脑袋,又一路游走到了四肢百骸,令那种因长久又枯燥的等候而生出的混沌尽数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因为他听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声响,那是有人踩在瓦片上、致使瓦片之间相互碾压所发出的响动。
伴着那道轻微却犹如惊雷的响动,他知道,他的等到已抵达了终点。
“施主既然已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他一边不疾不徐地说着话,一边转过了身子。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闪了出来,一道在门口,而另一道则在厢房的屋顶。
他的手不自觉地捏得紧了些,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两位施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这位和尚,深夜等候,所为何人?”答话的是房顶上的那一位,穿着夜行衣靠,黑巾蒙面,叫人看不清面貌,声音干哑粗粝,语气中却不乏戏谑。
“阿弥陀佛。”和尚宣了声佛号,“贫僧专为等该来之人。”
“该来之人?什么样的该来之人?”
“想必就是我们了。”
门口的那一位接口答道,然后缓步走到了和尚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在下任舟,敢问大师贵上下?”
“法号妙真。”和尚的声音仍是温润如水,眼中却闪过一道厉色。
“原来是妙真大师当面,久仰了。”任舟像是对那道一闪即逝的杀气毫无知觉,说起话来仍旧四平八稳,“不知大师深夜相候,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