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好想去给小儿子上一炷香。
马车一路颠簸,林花鱼在车内正襟危坐,俨然一副大家命妇端庄之姿。时隔七年,她容貌丝毫未变,只是身子变得羸弱,时常有心口疼痛的毛病,肩膀处的剑伤也会在阴雨时节隐隐作痛。
这剑伤,是沅枫给她留下的。
沅枫太了解陆凌柯的性子,知道陆凌柯就算死了也一定不肯再让乔落铄救治。
本来被压下的恨意再次被激发起来了。
罗寂涯猜到她所想,一把钳住她的腰,“阿枫你冷静一点,这都不是他的错啊,我、我去洞外寻处地方,让陆姑娘与弈公子入土为安才是要紧事……”没等他说完,沅枫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他,猛冲向心绪难平的乔落铄。
结果却成了三人缠打在一起。
沅枫招招逼向乔落铄,乔落铄心死,等着被她杀,可罗寂涯偏偏要为他挡着,他嫌碍事,只得攻向罗寂涯。
方琦城和林花鱼站在一边干着急,不管怎样劝说也无法阻止他们,林花鱼甚至寻不到偷袭的空隙。
当局势演变成沅枫和乔落铄同时击向罗寂涯时,却是沅枫给了他杀招。
沅枫惊慌失措,手一抖,带出了染血的青印剑。
罗寂涯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他留恋地看了一眼沅枫,带走了所有未曾言说的喜欢。
沅枫反复瞪起双眼,想要看清眼前倒下的人。
乔落铄发现她眼中流光溢彩的底色碎了。
他也碎了。
霎时,沅枫拾起落在地上的剑,发了疯地四处劈砍,林花鱼看得焦心,她大着胆子靠近她,轻唤了声“阿枫”。
却挨了一剑。
这剑刺进了她的左肩,刺得很深。
林花鱼抬手攥住了这把举世软剑,忍痛唤她:“阿枫,别这样。”
沅枫怒火攻心加之遽然哀恸,已经神志不清,她根本不认得眼前是谁。
可是这声音早在素日的朝夕相伴中刻进了脑海里。
方琦城趁她犹豫,上前迅速拔出了剑,扯了自己的袖子,赶忙给林花鱼包扎。
沅枫见有人拦她,再度朝着方琦城扑了过来,被一旁的乔落铄拧了过来,一剑直刺心口。
“求求你,杀了我……”乔落铄紧握着她的手,让她捅得更深。
沅枫方才像是被谁封住了记忆,此刻醒转,看着跪在她眼前已然断气的乔落铄,又看向伏在地上的罗寂涯,悲极反笑,笑毕后哭,疯癫状更甚。
方琦城麻利地包好了林花鱼的伤口,疾步赶去,他抱着沅枫的肩,难过不已,他一边唤她的名字,一边摇头,生怕她伤害自己,“沅枫……”
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悲戚的笑容。
她含着这样的笑容,歪下了头,歪向了罗寂涯伏身的地方。
林花鱼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的泪,面上的脂粉都花了,她抽出袖中的帕子,轻轻拭了眼,拂了面。
“夫人,到了。”贴身侍女在马车外轻唤。
林花鱼遮上面纱,被搀扶着登下了马车。这么多年过去,她出门还是习惯戴着两层面纱。
远处立着一人,身着布衣,脊背依旧挺拔。
方琦城远远见着她,依然会感到一阵揪心。
当年其余五人惨死,方琦城大受刺激,因着照顾林花鱼,他勉力维持平静,实则林花鱼面上不露,比他冷静得多。两人一同为五位友人建了坟冢,离开了临道山。出去这一路上,都是林花鱼引着方琦城。
他们曾好奇萧菱絮明明设宴,为何临彻殿一点声音没有,遂前去查看,发现临彻殿堆满了尸体。前来赴宴的各派掌门弟子与萧禁同归于尽,无一人生还。
萧菱絮好一个狠人,杀人如麻。如果赢了,悄无声息地了结他们,即使输了,也不让他们大仇得报换取世人皆知的公道。
他们俱是身负重伤,先去了近处的林花鱼外祖家。一到了能居住的地方,方琦城的噩梦便出现了。
起初,他夜夜梦见他们打斗与残杀,甚至夜半哭叫、大喊,林花鱼便每夜守着他,为他布针,历时四月才逐渐消去了他的梦魇之症。
随后方琦城决定前去罗寂涯家,替沅枫照顾这胜似亲人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