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还是有些赌气的样子,别过脸,不愿再搭理她。
梁柒摇摇头,有些无奈,却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去安慰他——他毕竟不是十一,她没有必要对他好言相劝温柔低笑。
她起身走到庙门口,那扇被拍在地上的木板门被她扶了起来,虽然再也关闭不上,如今只能算是盖在门框上,但好歹能遮挡些冷风,薛拥蓝在发烧,屋内又有光,能遮挡些就是些。
从窗户上往外看,只见外面黑黝黝的一片,晚风拂过半人高的野草,吹得哗啦啦作响。今夜无月,因此天『色』黑暗显得有些可怕,总觉得那簌簌作响的野草之后,会有人埋伏在里面,出其不意的将他们俘获。
难道,她现在是怕了,不免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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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拥蓝原本还等着梁柒过来嘘寒问暖的,想他往日在汴津城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那些相交的女儿家哪个不是立刻满面心疼?就连脾气不好的陆佳肴,也会不自觉的放缓语气,送些食补的膳食过来。可现在这女人倒好,怎地不管不顾趴在窗口处?
心下微恼:“你不管我了?”
“什么?”她诧异,反应过来之后还是觉得好笑:“你现在身体不适,少说些话好好休息吧!”
她的口气像是在安慰三岁稚儿,可薛拥蓝何等的脸皮?
当下眉头一竖,义正言辞:“我可是为你受的伤!”
若不是为了护住怀里的她,就凭那几个黑衣人,怎么可能会伤到他?
梁柒收敛了脸上那一点笑意,也肃了容『色』,将身子转回来看着薛拥蓝,口气淡漠:“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会在这里陪你一起。”
声音极冷,像是门外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冷风。
“薛拥蓝,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和我说那些话,可是你自己明白,你说的那些话,有几许真心在其中?”薛拥蓝这样的人,他的风流轶事她听过多少?难不成他以为她真的会相信,他是对自己动了真心,这才为她生死相依?
他面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眼神却愈发明亮:“你不信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但这句话说出口,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夹杂其中,无波无澜,只是简单陈述。
他这个样子,她到底还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薛拥蓝,算上这一次,我与你已同生共死过两次,毕竟也是一种缘分。我知你素来厌恶我——”话说到这里,却是想起了自己被郦连春抓走那次,他撑着伞居高临下满面冷漠的样子——“可我们到底,无冤无仇,不是么?”
既然无冤无仇,何必说这些浑话来逗弄他,有意思吗?若是对她有甚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便是。
后面那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可说出口的那些话底已经明白表示出来了。
大概是胸口又疼了,薛拥蓝不自觉伸手捂住胸口处:“同生共死……呵呵,那你便当我说的话是玩笑吧……”
说完将眼一闭,敛了眸光里的所有情绪。
一时间,庙内的气氛顿时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尴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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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到底没有再追过来,可他们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上半夜的时候薛拥蓝忽然再度发起烧来,而且来势汹汹,整个人高热不下,双颊赤红,然而他却一直在嚷嚷着冷得厉害。
他眉头一直紧紧皱着,脸上冷汗涔涔,好像极其痛苦的样子。
梁柒吓了一跳,赶紧拿了帕子帮他擦干脸上脖子上的冷汗,可他依然高烧不退。
看着他这个样子,梁柒忽然想起月拢说过的发烧用酒降温的法子,在一旁找了找,方才给他清洗伤口的酒正好还剩了不少!
月拢曾经说过,这用酒降温,酒的度数和温度都有要求,可现在这个情况却是顾不了许多了。想了想月拢说的话,她先是解开他的外衣放在一边,可伸手去解单衣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
他的脸颊越来越红,梁柒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一咬牙,缓缓将手指伸到他的腋下,打算将腰间的系带先解开。
手才刚刚触到单衣的带子,‘啪’的一声,手掌却是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唬了一大跳,胸口处猛地一跳,明明是帮他治病,却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似的,整个人惊慌地不成样子。
抬起头来,晕黄的烛光下,薛拥蓝捉着她的手,双颊赤红,双眼也是一片赤红,可眼底却像是将外面漆黑的天空上所有的星星都藏在了眼底:“……终于,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