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马鞭挑开车帘的蒙歌指着自己的脑门儿,“云姑娘可是看到这上面有什么字吗?”
“没有。”
“这里,写的是‘附议’。”蒙歌和蒙络隔空击了个掌。
“好。”她做出让步,因了自己内心也认了他们说的是事实,“但你方才说的,要兑现。”
她暗喜,这是一种别样的解脱,如释重负之感。
至少,叶惊阑不会再以耍无赖的方式要她兑现承诺。
——我的小小心愿就是,云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将她从皇位上拉下来。
云岫摸不准他的心思,那个她,只会是穿龙袍的元清洄。按理来说,叶惊阑应是承了元清洄的情,做不得王夫,还有头上的乌纱帽,出入宫闱之权,他人要起了歹心想要扳倒叶惊阑,无异于痴人说梦。哪怕女帝表面上不大在意,实则对他又爱又恨,不会让别人伤他分毫,占有欲极强的她认为叶惊阑死也要死她手里。然而他却想拉女帝下马,真真是猜不透。可是没有平白无故的爱恨情仇,万物皆是有因才有果。叶惊阑所作所为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包括……接近她。
她眉眼弯弯,旧事重提:“叶大人在凌城时发过善心告予我城西三巷的大龙虾,我还未来得及报答叶大人呢。”
他暗道一句糟糕。
老调重弹,也得老调好听才会使人欣悦。不好听的,只能是煎熬。
他清了清喉咙,试图避重就轻。
却被云岫噎了回去。
“难道叶大人在想一个圆满的谎言来同我解释你几次三番确认我身份,为的是我身后的云轻营?”
他荡开一笑,“纳兰将军已经死了,死在了虎牙岭,哪来的什么身份,哪来的什么云轻营。”
“云轻剑和铜云雀匕首,你该还我了。”
叶惊阑一怔,敲了敲车壁。
蒙络从小船爬了进来。
“你将云姑娘的剑放在哪里了?”
“回大人,就在你的缎花软被下。”
叶惊阑在被子下不仅找到了云轻剑和铜云雀匕首,还找到了一个捕鼠夹。
他斜睨蒙络。
蒙络的小手迅速往嘴里塞了半个核桃。
嚼烂了,吞下了,也想明白怎么解释了。
“我以为云姑娘会翻找她的物事,哪会预料到是大人你亲自寻找,我又刚好忘了这茬。”蒙络越说越小声,她苦着脸,失败一次也就罢了,还接二连三的失败……
云岫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蒙络放捕鼠夹的时候,她正好从车帘边上的缝隙中将全过程收进眼底。
“好茶,好酒。”她洞察了壶的玄机,这是阴阳壶,左边盛茶水,右边盛绫罗春。
当壶再也倒不出一滴茶水时,里边还有细细的荡漾之声,她立即明悟了。
绫罗春,入口柔,甘醇。
舌尖一卷,沾在唇边的一滴酒进了喉,她在这一滴酒里,尝到了一种类似于吹开千树万树梨花的春风之美。
嗅了嗅杯子,弥散开的是清浅的味儿,像青青的柳叶扫过鼻尖,带起些微酥麻。
“尝过了,又奢望着能在年节之时去到盛京,试试刚启出土的坛子里盛的是什么个滋味。”
叶惊阑以指尖蘸了一点酒水,点在了她的鼻尖上,“你曾在年节时去过盛京。”
还是瞒不过这人。
云岫坦坦荡荡地认了,“女帝銮驾驶入安乐街,我在人群中。遗憾的是没能喝上绫罗春。”
“蓂落之日,好一个蓂落之日。”他也重提往事。
蓂是一种瑞草,每月一日开始长出一片荚,到月半共长十五荚,之后每日落去一荚。
蓂落之日,正是十五日。
正月十五。
女帝与民同乐庆年节。
他在安乐街,云岫也在。
“还是怪我多心了,如若凌城初见之时,听你一言,便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事。”
四月天里,悍然摔碗的是他。
正月十五,才是第一次他们真正的初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