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觉着这一刹出现在暮涯身上的错觉才应该是一个少女应该有的灵动劲儿,若是她没有瞎……鹿贞那对水汪汪的如小鹿一般的眼会否比不上暮涯?
她叹了一口气,近来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造物主为我单开了一处窗。”暮涯揶揄道。
金芒消失,云岫收好了细长的针。
面对一个嗅觉灵敏的瞎子,她有些无可奈何。
不由地赞了一句:“这扇窗开的恰到好处。”
“可无人想要这扇窗。”暮涯仍是笑着的,语气一如往常的轻轻柔柔。
是啊,没有人想要用收集光明的一对眸子换取一个嗅觉灵敏的鼻子。
暮涯也不想要,可是不得不接受。造物主待她已是不公平了,她若再抱怨,那么只会徒增烦恼,不如静下心来,爱上这一扇窗。
暮涯“看”向云岫垂下的手,“云姑娘刚才有些拘谨了。”
她没有直说云岫带着杀意,只是以“拘谨”二字来拨动眼前之人的心弦。
差一点就会被金针刺破喉咙的她,还是面带微笑地和云岫聊着天,与闲话家常的旧友无异。
闻说暮家双生子里的朗哥儿才是琴艺超绝,然而此情此景之下,云岫认为暮涯才应该是那个弹得一手好琴的人。
将无形的琴弦拨弄出一首引人入胜的曲儿,岂非比那弹着具象之弦的人技艺好上几分?
“嗖。”
掠起的光影,破了完整的暮色。
寻不到源头的箭矢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上。
云岫拉着暮涯往一旁闪避。
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暮涯?
那支箭矢的目标还不够明确。
“暮小姐,怎得一个人在街上?”云岫想要把暮涯这个可能是目标的人甩掉。如是暮涯在她手里有个三长两短,得罪了花朝暮家,可不是她所愿之事。
“我在沧陵县小住了些时日,我以步子量过多次,对每一条街还算是熟悉。”暮涯双颊上现了两个笑涡,“我知道云姑娘想起了鹿贞,她去凑热闹了。”
暮涯靠步子来认地,所以她的每每踏出的步子都极为规整,不会时远时近,倒算可靠。
“凑热闹……”再如何凑热闹也不应该让暮涯一人四处走动。
暮涯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她去看摘星阁的台柱子了。”
择妍没有死在自己的院子里?
但一切都瞒不过一个异常敏感的瞎子。
暮涯说道:“择妍的院子门上被贴了白色‘喜’字,茶坊的曾老板送到棺木时,找不见她的尸体,没想到她自己‘走’到了县衙里。”
青天白日里竟会发生这种怪事……
云岫眉头紧锁。
暮涯又说:“不过曾老板这次没有提前送到。”
曾停通常是在人死之前就会送到棺材,这次反常极了。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气喘吁吁的鹿贞奔来,“小姐,小姐。”
暮涯弯了弯眼睛,“慢些跑。”
她的耳朵也很好,不会放过由远及近的喘气声。
云岫将暮涯交到了鹿贞的手中,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往县衙去。
罗小七不在。
薛漓沨不在。
叶惊阑不在。
应该在场的几个人皆是缺席。
挺着肚子的曾停恍若老了好几岁,他瞧见了云岫,两撇小胡子被他吹起,“贼丫头,你就爱凑热闹,但你从没有赶上过趟儿。”
云岫没有管顾曾停的话,她自顾自地看着县衙外摆着的一口棺材。
躺着的人昨夜活蹦乱跳着呢,还唱了一曲《怨郎辞》。
“贼丫头,我给你透个消息,你仔细听着。”曾停摸了摸自己瘦了一圈的肚子。
“洗耳恭听。”云岫头也不抬地说道。
“别瞧了,梨花木的,新鲜着呢,为了磨这口棺材,我手上起了好些个水泡。”曾停恨不得把云岫拎起来,耳提面命。
云岫低迷的兴致让他感到挫败。
“我可是说真的,我这里有个你做梦都想知道的消息。”
云岫这才抬抬眼,好生地打量了曾停一眼,“曾老板不会因这消息茶不思饭不想,所以瘦了一大圈吧。”
“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