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猛地收回了手,讪讪地擦拭眼窝,“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抓住些有的没的就要幻想许久,真是让你见笑了。”
云岫没有说任何话,轻拥了她一下。
这个和她胡侃天南海北的女子,她活在侯门高墙中已是不易,时刻高悬着心,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可是云岫从寒露周身散发的气息感受不到接受命运安排的平静,她在隐约之间察觉到一种汹涌穿行而出的内心深处的绝望,在寒露身后,淌成一条面上翻着黑色波涛的湍急河流。这条绝望和痛苦比肩往前的河流,横亘在了她与寒露中间。
她想要出声叫住寒露,最后只能化作长长的叹息。
“梦莲,你瞧,天亮了。”
司晨把板车后的垫子重新铺好,让云岫坐上去。
充当父亲角色的哥哥,拉着病恹恹的妹妹,慢悠悠地行在云殊城内的大道上。
这成为了每天早起的人都会见着的场景。
云岫继续摸出炒蚕豆嗑着,时不时地咳喘。
司晨会停下车来关心她,为她顺气。
每每见到这一幕,云殊城的子民都会感慨一句兄妹情谊比海深。
板车的车轮辘辘地碾过青石板,轧碎了一地曦光,正如司晨所说,天亮了,很多东西都被掩盖了,待到黑夜吞没时才会复现。
回到他们居住的小院。
云岫跳下板车。
“你快去歇息吧。”云岫同他说道。
司晨放好了板车,走到她身边,压着嗓音说:“你当真要去云平郡主那里?”
“这就好比瞌睡来了有人给你递枕头,为何不接?”
“云平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西平王府里的人,哪个好相与?”云岫反问道。
司晨沉吟片刻,答着话:“豺狼一窝,你这只狐狸玩的过吗?”
“谁知道呢?”
云岫推着他往屋里走。
转头便进了自己的卧房,不,应该是司梦莲的闺房。
她坐在窗前,铺开了一层宽纸。以一臂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研墨。
她在想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踏。
这个房间里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景色。
院子不大不小,以矮墙围起来的院坝里除了一口井,就只剩一棵树了。
绒花树,又被称为合欢。
它伸展的树冠正沐浴天光,开着密密如针的淡红花儿。好不招摇。
当夏日清晨的凉风吹过,那些树枝上的柔软花序簌簌地颤动。
而在树旁忽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影,就好似乘着风来,风一过,他从风里落下。
玄青衣,桃花眼。
他这次没有遮掩他顶好的容貌。
他尾指勾着一壶酒,静静地靠在树干上。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他不说话,身体也未动,衣袂轻微晃着。
他仿若融进了窗外之景,难舍难分。
云岫立马提笔。
落笔成字——歪瓜裂枣,矫揉造作。
他冲她眨眨眼,睫毛刷过潋滟的双眼,连笑容都是温柔到漾着初生春水的。
云岫再添上几个字——无聊至极。
他启口,每一个音都悦耳。
云岫大笔挥动——听后烂耳。
“可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