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她!
倪东赶
忙拦住: “啥反动派,看清楚,那是我四婶!”
其他人更是纳闷:“你四婶为啥要帮反动□□?咱干革命的,谁来都不成。隔壁胡同汪承福都大义灭亲,咱不能比不上他。
说着,几人冲上前,想武力制服聂渝霜。
聂渝霜把镰刀往远处空地一扔,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几个小年轻无非是仗着佩戴红袖章,其他人不敢跟他们正面对上才能耀武扬威,哪有什么武力值。
冲到从小就和哥哥弟弟一起被扔进部队操练的聂渝霜面前就是送菜的,三下两下全被打倒在地。倪东,你过来!
倪东脚仿佛粘地上,有千斤重。
他这会儿已是瞠目结舌,谁能告诉他,四婶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怎么那么能打的?
四……四叔,四婶……
稍微靠近,立刻天旋地转,被一巴掌打了老远,倪东趴地上约莫半分钟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看向聂渝霜。
四婶,你这是破坏革命,是跟反动派同流合污!倪东胀红着脸,试图给她扣大帽子。
聂渝霜冷笑。
翻来覆去就车轱辘这么一句话,毛都没长齐,屁道理没学会,跟着人家搞革命?
什么革命?你们这是革命?欺压弱小,欺压妇孺,这是哪门子革命?
另外几个从地上爬起,相互搀扶着,愤恨地望着聂渝霜。
“她是□口,是旧社会的产物,也是新社会的毒瘤,我们让她接受改造而已,这不是革命是什么?
“旧社会的产物,很好,你们也知道是旧社会的产物。她做□是自愿的吗?她是压迫人的那一方吗?新华国成立她好不容易脱离压迫,过上人’的生活,我就问一句,她压迫你们了吗?她宣扬反动思想了吗?还是,她依然从事□□行业?
倪东一行人脸色乍青乍白。想坚持自己占理,没有做错,却又被问住了。
在注意到童金香“□□”身份前,她是胡同里漂亮的金香婶。
因为不能生育便对胡同里的孩子都特别好,时不时会拿零食给大伙儿吃,谁家想让她搭把手她
也从不拒绝。可以说,在今天之前,童金香是个名声好的苦命人。
聂渝霜的话不仅把几个少年人问住了,也把不敢插手的大伙儿问住了。
是啊,童金香做啥错事了?
说句难听的,胭脂胡同里跟她同样身份的人不少,有做过妓的,也有老鸨下面的打手,看茶的跑堂。
都是旧社会走来的苦命人,其中还有助纣为虐的,谁比谁干净?只是她太漂亮,在这一片儿太有名。
是以被冠以窑姐儿名头,被这群小崽儿揪来批判的只有童金香。真要以这个论,怕是胡同里没几户能躲过。
有的人心虚低头不敢直视,更多的人则是陷入深思。
感性的女同志心里涌出同情,还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金香,这女同志说得对,你别低着头不敢看人。你没做错什么,你跟大伙儿一样,都是被旧社会压迫的可怜人。
“倪东,彩妞,你们几个从小到大在人家手里接过多少次吃的,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一旦有人发声,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就是呀,你们几个小崽儿真是恩将仇报哦。”
倪东,你爷爷当时还做过潇湘馆的账房呢,说金香是反动□□,你家是什么?倪东突然被点名,心里慌得要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紧接着,小分队其他成员也被点名了。
“毛头你家倒是没在窑子里干活,但你家从前可是地主。”毛头嘴唇哆嗦,可不敢让地主名头扣自家头上,连忙道: “我家的地早就捐出去了。”
这下就有人接话: “你家的地捐了,你就知道说自己不是地主的狗崽子,金香也不做窑姐儿,老老实实过了半辈子,你们为啥还要把她抓出来□□啊?
毛头: ……
换了平时,这些小患儿哪里敢跟胡同里大爷大妈吵。也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而普通人对“政策”天然畏惧。
加之刀子没落到自己头上,虽于心不忍却也不想自找麻烦,才能靠着一枚红袖章在胡同里耀武扬威。
可一旦有人站出来当发出声音的第一人,那些良心未泯,于心不忍的人也就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