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焓儿真是有心了,知道莲贵人有孕,现下爱吃酸的。酸儿辣女,这是好兆头。”玄烨的嘴角深深弯起,露出欣慰的神色。
我温和一笑,轻轻答了“是”,又奇道:“姐姐,我记得你从前是一日三餐,怎的如今每日吃五顿啊?”
倪霜温顺垂首,道:“是皇上的意思。”
“莲贵人的胃口原本就弱,有了身孕就进得更少了,故而要少吃多餐才好。”玄烨对我说着,夹了一块山楂糕给她,关切道,“你多吃些,争取为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倪霜的神色有一阵恍惚,眉目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哀伤,那种失神的怔忡仿佛湖心的莲花被水波荡漾起细密的涟漪,晃碎她清丽的容颜,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小腹。
我连忙注视着玄烨,还好,他正专心于吃食,并未发觉倪霜的异样。
倪霜掩饰好了情绪,转动着十八子粉琉璃手钏,含笑道:“有皇上的记挂,臣妾定当一切用心,让小阿哥好好长大。”
……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
那拉贵人因生了十二阿哥后血蹦而逝,玄烨感念其生育皇嗣有功,以嫔位的典制厚葬。
念及十二阿哥还小,不宜交由阿哥所,便让端嫔抚养,端嫔侍奉玄烨日久无所出,又喜爱小孩子,自是好生待他。
转眼到了二月十五这一日,合宫嫔妃都要去皇后殿,将自己抄录的经书奉上,与中宫一起祈祷这一岁的秋季得以丰收。
坤宁宫里点满了通臂巨烛,自凤座下到大殿门口置着整齐的两排,檀香浓郁沉重的气味仿佛要窒住人的呼吸。
皇后宫里常年焚香,沉香、苏方木、甘松香、胆唐香、熏陆香、龙脑香,林林总总,名贵无比。只是每年早春时节,皇后都会焚上檀香。
皇后说,檀香,是让人静心的香。
彼时她身着正红色绣凤穿牡丹吉服,头上插戴玉堂富贵图案的赤金步摇,自凤口垂下珍珠并玛瑙的流苏。
通明的灯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皇后看着一叠叠经书,抽出一册翻阅着,轻描淡写道:“凝妃的底子倒是不错,字字娟秀端正,只是还缺了几分大气,不过也算得上好的了,终究是因为年纪尚轻的缘故罢。只是自承宠以来怕是甚少动笔了罢?”
我的声音低如蚊讷:“臣妾惭愧。”
“人年轻的时候,哪里能静得下心来好好练字,皇上喜欢你,自然是有你的好处,无需在字写得好不好之上计较。”皇后端然一笑,头上插戴的浅粉色绒花为牡丹,也添了几分颜色。
我轻轻答:“是。”
众人虽嫉妒我得宠,面上却也不敢流露,只遵从皇后的吩咐一一落坐,听着她安排这几日的事宜,又吩咐穗依待会儿给倪霜送去吃食。
见皇后没留意,便悠闲地持着泥金真丝削麋竹扇假作障面,向侍立在身后的千嬅抛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做。
我的笑容掩映在纨扇之后,碧玉起棱扇柄上的蓝绿色的松石扇坠垂在手臂上,簌簌地有点痒,像是什么在撩拨着我轻快的心跳。
过些时候皇后要歇息了,众人便起身告辞,看着她慢慢啜饮着深红色的安神汤,我有一瞬的怔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