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方便、不乐意的时候,就会直接拒绝同房,锁上卧室门,让他去客卧睡。
他心里堆积了许多郁气,无处发泄。
他不喜欢妻子对自己的不敬重与不顺从。
他不喜欢妻子做生意,常常与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他不喜欢被反驳、拒绝、指点。
他不喜欢自己无法掌控全局的不安。
他不喜欢妻子过于出众耀眼。
他不喜欢妻子有朋友,有事业。
他也不喜欢,不喜欢这些的自己。
他总是有很多很隐秘的心思,他无法对外言说,因为他已经被架在了神坛。
他写了太多文章,有太多忠实读者,人们口中的他是高尚的,纯粹的,有利于国家与人民的,一腔热血的人。
他从前也总以为自己是新式进步青年。
他读过那么多的书,见识过革命,总是畅想着国家的未来,见到黑暗总是要用文章去战斗的。
他以为自己真的高尚优秀值得所有人赞颂。
现在他却淹没在自己隐秘的心思中,发现自己原来其实思想那么老式,那么瞧不起女人,那么见不得女人比自己优秀。
他不敢承认。
可他知道,真实的自己,原来,是这样龌龊的。
他从前,那么爱淑清,是因为淑清那样优秀耀眼,可他不爱淑清时,也是因为她那样优秀耀眼。
耀眼得,温庭笙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她。
如今,他对赵昭平的喜爱,是因为赵昭平的优秀耀眼,不喜,也同样是因为赵昭平的优秀耀眼。
原来,他从来都配不上优秀耀眼的女人。
也许,母亲当初为他定下的妻子,才是与自己匹配的人。
(屁,你配得上人家个屁,自以为是。)
所以,在赵昭平的生意越做越大,名气越来越大,赚钱越来越多的时候,温庭笙开始不喜欢回家。
或许起初,他是想借此让赵昭平恐慌,从而收敛退让,最好可以对他低眉顺眼。
可赵昭平并不如他所想。
他说想要出去住潜心创作,不喜欢被打扰,赵昭平就给他在报馆附近另外租了房子,安排佣人另外住在附近,只在他上班的时候去打扫,做饭也是在自己住处做好端过去给他,尽量不吵到他。
妥帖到让他感觉,赵昭平早就想让他搬出去一样。
再后来,他甚至有生理需求的时候,都不敢回家,怕被赵昭平拒绝。
温庭笙又找了站街女。
找完后他又懊悔。
温庭笙没有想到自己结婚后,还会需要到欢场解决生理需求,真是道德败坏。
他的婚姻在这样掺杂着隐秘心思的日子里,过得不再合心。
看到自己搬出家,对赵昭平没有任何影响后,温庭笙更加烦躁。
她依然温柔得体,时不时会亲自或者差人到报社给他送饭,逢年过节会安排人给报社的同事们送节礼。
大到社长,小到门房,从不落下谁。
报社被打砸,她忙前忙后,出钱出力;
安顿受伤的同事,重建房子,重新采买打印设备;
别人不敢给报社供应纸张,她自己办厂造纸;
她好像无所不能一般。
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夸赞她的优秀。
可,别人越说她优秀,温庭笙就越不快乐。
在这样纠结郁闷的日子中沉浸许久后,有一天,一个年轻、漂亮、热情、笨拙,看自己崇拜得仿佛像看天神一样满眼都是星星的女孩子出现,温庭笙怎么会不满意、不惊喜,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