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间说快极快，世事匆匆而过，洛离殊去凡间的一家茶楼找白浅，“师姐啊，你别总那副别人欠了你二百五的样子，看得宝宝春花『乱』颤，宝宝怕啊。”

洛离殊坐在白浅旁边，听着戏曲。

白浅淡淡的撇了一眼抽风的洛离殊，“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浅浅师姐，说话不要这么直白好吗？再说了，她看起来哪里不正常了？

白浅不甚理会。

夜华被他爹娘带走后，她在桃树下枯坐了半月，整日里浑浑噩噩，眼前常出现他的幻影。皆是一身玄袍，头发柔柔散下来，发尾处拿根帛带绑了。或靠在她膝头翻书，或坐在她对面摆一张几作画，水君布雨时，还会将她『揉』在怀中，帮她遮雨。枯坐在桃树下的这半月，白浅觉得夜华他时时伴着她，她很满足。

她觉得心满意足，折颜、四哥连带『迷』谷、毕方四个却仿佛并不那么心满意足。

第十六日夜里，四哥终于忍无可忍将她提进了狐狸洞，放到水镜跟前一照，敛着怒气道：“你看看你都成了个什么样子，夜华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四哥说得不错，我觉得她是活不下去了。可她不晓得是不是她灰飞烟灭了，就一定能找到夜华。灰飞烟灭这档事，总觉得大约是什么都不剩，一概回归尘土了。倘若她灰飞烟灭了，说不定就记不得夜华了，那还是不要灰飞烟灭的好，如今她还能时时看到他在她跟前对着她笑，这样挺好。

四哥叹了口气，沉重道：“醒醒吧，你也活到这么大岁数了，生离死别的，还看不开吗？”

也不是看不开，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去看开。如果她晓得该怎么做，兴许就能看得开了。那夜喝醉打碎结魄灯，令我想起三百年前那桩往事时，不晓得怎么，全记不得夜华的好，排在眼前的全是他的不好。如今，夜华去后，却全想不起他的不好，脑中一日日闪的，全是他的好。她从前骂离镜骂得振振有词，说他这一生都在追求未得到的东西，一旦占有便再不会珍惜。她何尝不是如此。

长河月圆，夜深人寂。无事可做，只能睡觉。

她原本没想着能梦到夜华，这个梦里，我却梦到了他。

他靠在一张书案后头批阅公文，半晌，将一干文书归在一旁，微蹙眉喝了口茶，茶杯搁下时抬头盈盈笑道：“浅浅，过来，跟我说说昨日又看了什么戏文话本。”

她沉在这个梦里不愿醒来。这真是老天爷赐的恩德。我枯坐在桃树下时，

那些幻影从不曾同我说话，梦中的这个夜华，却同活着时没两样，不仅能同她散散步下下棋，还能同她说说话。

自此之后，她日日都能梦到他。我觉得睡觉真是个好活动。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一想，也就释然了。他们凡界有个庄周梦蝶的典故，说一个叫庄周的凡人做梦变作了只蝴蝶，翩翩起舞十分快乐。片刻后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仍是凡人庄周。不晓得是庄周发梦变作蝴蝶，还是蝴蝶发梦变作了庄周。从前她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把梦境当作空幻。如今这样令她十分痛苦。那不如掉个个儿，把梦境当作真的来过日子，把现实全当作空幻。人生依然一样没差，不过换种过日子的方法而已，却能令她快乐满足。这也是一种看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