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去哪里找姐姐?原主的记忆里,姐姐牛小兰好像是在后花园那片做打扫或者帮工的活儿,具体在哪,原主也不太清楚,她们姐妹虽在一府,但因规矩和忙碌,见面机会其实并不多。
正茫然间,一个穿着同样粗布衣裳、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粗碗从旁边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她,愣了一下。
“哎哟,小黎?你醒了?”那妇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走过来,把碗往她手里一塞,“正好,这是厨房那边施舍的病号饭,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赶紧喝了垫垫肚子。张嬷嬷吩咐了,你醒了要是还能动,就去浆洗房找她报到,躺了几天,堆积的活儿都快成山了!真当自己是小姐身子了?”
碗里是小半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浑浊米汤,还带着点锅糊味。这玩意儿跟她空间里的牛奶果汁比起来,简直是猪食。
牛若黎心里吐槽,脸上却不敢显露,低声道了句谢,赶紧小口小口地把温吞的米汤喝了下去。虽然不管饱,但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没那么难受了。等找到姐姐,非得偷偷给她塞点好的补补不可。
“谢谢您,我这就去。”她声音依旧沙哑,但尽量显得顺从。
妇人打量了她一下,看她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样子,撇了撇嘴:“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儿,别死半道上。认得去浆洗房的路吧?沿着这条小道往东走,过了两个岔路口,闻到一股皂角味和馊水味,看见一大堆晾晒的衣物被子就是了。”
“认得,谢谢您。”牛若黎点点头。原主的记忆里有点模糊的印象。
“快去吧,手脚麻利点,张嬷嬷脾气可不好。”妇人摆摆手,不再理她,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牛若黎放下碗,定了定神,朝着妇人指的方向慢慢走去。浆洗房是肯定要去的,不去的话,立刻就会受罚。但路上或许能打听一下姐姐的消息。她摸了摸袖口,里面藏着几块用干净软布包着的水果硬糖,是刚才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或许能用来撬开谁的嘴。
她走得很慢,尽量节省体力,同时留意着四周。
侯府很大,亭台楼阁,飞檐斗拱,越往中心区域越是精致。但她所走的都是仆役行走的偏僻小路,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两旁是高高的灰墙,显得压抑而冷清。偶尔有穿着体面些的丫鬟或者小厮经过,看到她这一身粗使丫鬟的打扮,都投来漠然甚至略带嫌弃的目光,无人理会。
走了好一段,终于看到前方有个小丫鬟正吃力地拎着一桶水往前走,年纪似乎比她现在这身体也大不了多少。
牛若黎快走几步,赶上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怯怯的,带着点病后的虚弱:“这位姐姐,请问一下……”
小丫鬟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她,额头上都是汗珠。
“什么事?” “姐姐,我想打听个人,在后花园做活的牛小兰,她是我姐姐,我病了好几天,有点担心她……”牛若黎小心翼翼地问,手指捏了捏袖口里的糖块。
小丫鬟听到“牛小兰”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烁,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你是小兰的妹妹?你病好了?” “刚能下地。”牛若黎心里咯噔一下,“我姐姐她……没事吧?” 小丫鬟吞吞吐吐:“她……她好像前几日冲撞了云小姐带来的贵客,被管事嬷嬷罚了……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被关了两天柴房,后来放出来了,但派去洗刷后厨那些最油最脏的恭桶了……唉,你……你自己小心点,别提她,也别往那边凑……”
小丫鬟说完,像是怕惹上麻烦,赶紧拎起水桶,快步走开了。牛若黎都没来得及把糖递出去。
关柴房!刷恭桶!
牛若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惩罚如此之重,看来冲撞之事并非简单的谣传。那位云小姐林曦云,恐怕真是个不能惹的人物。姐姐现在处境定然十分艰难,怕是连猪食一样的米汤都喝不上了。
她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个坏消息。浆洗房的方向和后厨刷恭桶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方向。
“问题不大,”她再次告诉自己,意念扫过空间里那堆物资,心里稍微定了定,“人至少放出来了,没被打死也没被发卖,就有转圜的余地。饿不着她。” 保护姐姐平安出府——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因为这次冲撞事件,直接从中等调到了偏上。但她心里那股在现代世界培养出的、属于牛若黎的韧劲和一点点藏在骨子里的混不吝,以及那满满十立方米的底气,让她迅速冷静下来。怕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更糟的。大不了……想办法给姐姐投喂点好的,先把身体养好,再慢慢图谋出路。空间里那么多东西,足够她们姐妹俩吃到契约期满还能胖三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虑和一丝因物资充足而产生的“豪横”感。现在急也没用,自己这病恹恹的样子,什么都做不了。当务之急,是先去浆洗房报到,稳住眼前的生存,养好身体,再慢慢打听具体情况,寻找安全的投喂机会。顺便……看看这侯府有没有什么“捡漏”的可能,虽然她现在大概率看不上那点边角料了,但习惯不能丢。
她重新迈开脚步,朝着皂角味传来的方向走去。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怯懦,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冷静和……嗯,一种“手握巨款”的从容。
浆洗房是一个巨大的、蒸汽腾腾的院子。几十个婆子丫鬟正埋头在一个个大木盆前,用力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床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皂角和碱水味道,混合着汗味和潮湿的热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穿着藏青色比甲、面容严厉、眼神锐利的老嬷嬷正叉着腰在院子里巡视,不时呵斥几句。
“没吃饭吗?用点力!” “这件可是上好的绸缎,搓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动作都给我麻利点!天黑前这些都要洗完晾出去!”
这肯定就是张嬷嬷了。
牛若黎深吸一口气(差点被浑浊的空气呛到),走上前,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样子,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张嬷嬷,奴婢小黎,病好了,来报到。”
张嬷嬷转过头,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她,像是打量一件物品,目光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冷哼一声:“病好了?我看是偷懒躲够了吧!既然能动了,就别杵在这儿装死!看到那边那堆脏衣服没?都是各房下人换下来的,今天之内洗完!洗不完,今晚就别想吃饭!”
她指着的角落,脏衣服堆得几乎像座小山。
牛若黎心里暗道一声倒霉,这分明是刁难。以她现在的体力,洗十分之一都够呛。但她空间里有的是能量棒和巧克力……嗯,晚上偷偷加餐。
但她脸上没露出丝毫不满,只是垂下眼睑,低声应道:“是,嬷嬷。”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得先站稳脚跟,观察环境。她有充足的资本苟着发育。
她默默地走到那堆衣服前,找了个空木盆,拿起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皂角,开始打水,浸泡,然后用力搓洗。
冰凉刺骨的水,粗糙的皂角,沉重的湿衣。才搓了几下,她本就虚弱的手臂就开始发酸发抖,额头冒出虚汗。原主这身体,实在太弱了。得补!
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继续手上的动作。速度不快,但很专注,尽量把每一件都洗干净。她知道,无数双眼睛可能在暗中看着她,等着抓她的错处。在这个地方,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手泡得发白起皱,腰酸背痛,脑袋又开始发晕。旁边的婆子丫鬟们偶尔投来或同情或漠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无人帮忙。
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搓洗的动作,心里一遍遍过着目前的信息:这个世界,侯府,生存难度中等(但物资储备SSS+),姐姐的危机,残破的系统,以及,如何利用空间里那海量的资源,让自己和姐姐不仅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踏实,然后平安滚蛋。
“问题不大,”她又一次在心里默念,甚至有点想笑,“先苟住,活下去。顺便给姐姐开个小灶。”
活下去,才有机会完成执念,拿到那份“功德和积分”,才能一点点修复那个破系统,或者强化自己,才能走向下一个未知的世界,最终达成她那“长生不死”、逍遥万界的朴素终极梦想。而这一次,她的起点,是一座小小的、移动的物资山,心下想的火热。
眼前的苦难似乎没有尽头。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她得靠自己,一点点在这泥泞里站稳脚跟。而且,这一次,她底气足得很,甚至开始琢磨,怎么用空间里的东西,悄咪咪地改善一下生活,或者……换点这个世界的硬通货?比如,用一块巧克力或者几个奶糖,跟那个送饭的钱婆子“交个朋友”?
她把一件拧干的衣服扔进旁边的干净木盆里,看着那几乎没怎么减少的脏衣堆,眼神里没有任何抱怨,只有一种近乎顽固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属于物资充沛者的从容审视。
她甩了甩酸麻的手,重新拿起一件脏衣,浸入冰冷的水中。
日子还长,得慢慢熬。顺便,看看能不能用“超能力”把日子过舒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