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居的竹帘被日头晒得发脆,风过时卷着蝉鸣簌簌响。
申未的暑气还没褪尽,铜盆里的冰块却融得正急。
水珠顺着盆沿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圈圈浅痕。
萧州牧执起白瓷碗,酸梅汤里的桂花浮上来。
香气混着冷气漫开:\"文来,你我倒有三个月没这样对坐闲话了。\"
严长史捧着碗的手顿了顿,碗沿的凉意浸得指尖发麻:\"州牧公务繁忙,属下平日不敢轻易来扰。\"
萧州牧舀了勺酸梅汤,看着桂花在碗里打旋,忽然笑了:\"忙是忙,却也没到连你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他指尖叩了叩碗底,声音沉了些,\"只是没想到,河工署这点事,竟要闹到议事堂里脸红脖子粗的地步?\"
严长史喉结动了动,酸梅汤的酸劲直冲天灵盖:\"属下是怕......
怕李别驾那边太得意。\"
\"李别驾算什么。\"
萧州牧舀了勺冰,冰块撞得碗壁叮当作响,\"你真正该防的,是洛王在江州安的那些爪子。\"
严长史猛地抬头,额角的汗珠子滴进碗里:\"州牧是说......
周文斌遇刺,与洛王有关?\"
\"不然呢?\"
萧州牧放下碗,目光扫过窗外蜷着的芭蕉叶,\"河工署那点油水,够洛王府塞牙缝吗?他要的是听话的人。\"
严长史攥紧了碗,指节泛白:\"听话的人?\"
\"周文斌在龙江灭了玄阴教分舵,断了洛王的爪子。\"
萧州牧声音沉了沉,\"估计是怀恨在心,这才对他下手。\"
严长史后背瞬间发寒,酸梅汤的凉意都压不住:\"那......
还要让他接河工署?\"
\"非他不可。\"
萧州牧抬眼,目光像淬了冰,\"他懂水情,更懂洛王的手段。你以为邱冶中争的是油水?他背后到底站的是谁?未必是丞相吧?\"
严长史沉默着,碗里的酸梅汤渐渐温了。
\"文来,\"
萧州牧突然放缓了语气,指尖划过碗沿的冰珠,\"你我在江州为官十余年,这地方虽不算富庶,却也安稳。\"
他顿了顿,看向严长史的眼睛:\"若有人搅乱江州,致使江州生灵涂炭,我等又如何自处,又能到哪里去?\"
严长史猛地抬头,撞见萧州牧眼底的恳切。
喉间像被酸梅汤堵住,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属下......
明白。\"
指节在白瓷碗沿掐出四道红痕。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竹帘被风掀起一角。
漏进的日光里,浮着些微尘。
同一时刻,总捕房的铜铃还在晃悠。
檐角残阳把沈默和许铭的影子拉得老长。
两人趿着鞋跟往里晃,路过公告栏时,许铭还伸手掸了掸肩头的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