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虽被打得处处残破,但终究是守住了。
而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西军。
他们虽大获全胜,却也因此与不列滇人结下了死仇。
其麾下第二、四、五、六,四个精锐军,二十万虎狼之师,不得不分驻于新定的滇、桂、粤三省。
既要弹压地方,又得日夜提防海上。
短期内,是绝无力大举北伐的。
这便给了旧朝喘息之机。
时光倏忽,转眼已到九月中旬。
京师的秋日,是天高云淡的清朗。
酷暑余威被干爽的北风一扫而空,天空像一块凉透了的巨大蓝琉璃,澄澈,却沁着一股子寒意。
西山层林尽染,枫树与黄栌的红叶,在苍松翠柏间,燃起丛丛火焰。
永定河水映着流云,粼粼波光闪烁不定;
河滩上成片的芦苇荡已然抽穗,芦花在风中起伏,摇成一片茫然的雪白。
偶尔有南归的雁阵掠过,撒下一串清唳,在空旷的天地间,悠悠荡荡。
与这无边的秋色一同,透出几分时事变迁的苍凉。
秋意漫进城里,却酿出了另一番光景。
往来兵丁与驿马步履匆促,人人脸上都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重。
茶楼说书摊子前,依旧围着大群闲人,听那《三国》、《水浒》,听到紧要处,照样轰然叫好。
但若驻足细听,四下压低的交谈,便丝丝缕缕钻入耳中。
总绕不开漕运何时能通、俸禄能否照发、以及那一日贵过一日的米价。
平头百姓下意识地攥紧怀里微薄的铜板,心里反复盘算着,不知这点积蓄,能否捱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就连皇城根下巡逻的八旗兵丁,也裹紧了单薄的号衣,缩着脖子。
他们眼神里早失了往日的骄横,只剩下无从排遣的茫然,活像这秋日的阳光,看着明亮,却实在没有多少暖意。
这座帝都,便在秋高气爽的皮囊之下,骨子里浸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秋光里,一骑快马,卷起官道上的尘土,直扑安定门。
马上骑士,背插三根羽翎,代表着最紧急的军情。
城门守卒只看了一眼,便慌忙退开,不敢有半分阻拦。
军报被火速送进紫禁城,直抵军机处。
当值的军机章京杜翰,拆开火漆封缄,目光扫过前几行,便脸色骤变,
几乎是冲进里屋,将文书递给首席军机大臣肃顺。
那军报上字字确凿:
神国都城上京,惊变骤起!
总揽权柄、欺压神王的“伪东王”杨琇青,已被屠灭满门!
其党羽受牵连者,数以万计。
上京城内,至今仍在持续搜捕杀戮。
尸骸累累,顺江漂下,消息虽耸人听闻,却千真万确。
如今,神国部署在苏、杭前线的精锐,正如潮水般仓皇回撤,驰援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