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最后一天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阳光明亮却不那么灼人，风里带着一丝初秋的爽利。操场上，各个班级方阵肃立，等待着最后的会操展示。空气里紧绷着紧张的弦，也飘散着若有若无的离愁。

会操开始。口号声、脚步声、口令声在操场上空回荡。尚夏站在队列里，努力将每一个动作做到最好，目光却总会不由自主地瞟向主席台侧方——林煦和其他教官站在一起，身姿挺拔，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专注。

轮到他们班上场。林煦的目光投向他们，短暂地和她交汇了一下，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眼神里是鼓励。

“齐步——走！”

口令响起。或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步伐格外整齐，口号格外响亮。尚夏能感觉到身边同学们那股不想留下遗憾的劲头。

表演顺利结束。队伍带回原位，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教官讲话完毕。主任拿着话筒宣布：“各班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公布评比结果！”

队伍瞬间解散。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学生们立刻像潮水一样涌向自己的教官，将他们团团围住。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林教官！你多大啊？”

“教官你是不是大学生？”

“教官你有女朋友了吗？”

“教官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微信？”

林煦被围在中间，脸上恢复了那种略带无奈又温和的笑容。对于年龄和身份，他含糊地应着“差不多”、“算是吧”。问到女朋友和联系方式，他只是笑着摇头，守着一道清晰的界限：“这个不行，有规定的。联系方式不能留。”

场面热闹又混乱。

尚夏没有挤进喧闹的人群中心。她站在稍外围的地方，看着被簇拥着的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了一块。

人群喧闹，问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林煦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准确地找到了站在外围的她。

鬼使神差地，她挤过人群，走到了他面前。

她鼓起勇气，伸出手，掌心躺着那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林教官，”她的声音有点小，但很清晰，“谢谢你。这个……给你。”

林煦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她手心里的糖，又抬眼看了看她。周围的同学也纷纷拿出小零食献殷勤，但他好像没听见。他嘴角弯起一个很深的弧度，接过了那颗糖。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然后，他看着她，用一种在嘈杂环境中几乎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

“煦阳。”

尚夏完全愣住了，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和不解。“……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新的游戏？还是什么暗号？

林煦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却没有再解释。

这时，主任吹哨集合的声音响起，十分钟休息结束。

有同学抱怨：“教官你好小气啊……抖音名也不能说吗……”

人群开始骚动着往回集合。林煦也被其他同学推着往班级方向走。

就在一片混乱中，尚夏感觉有人极快地、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下意识回头，看见林煦不知何时又靠近了她一步。

他趁所有人都不注意，飞快地低下头，在她耳边用气声又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提醒：

“我告诉你了的。”

见尚夏还是一脸茫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是有点无奈，又像是下定决心，在离开前最后补了两个字：

“煦阳。”

说完，他立刻转身，大步走向班级前方，恢复了教官的严肃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偷偷和她传递秘密的人不是他。

尚夏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用力地跳动着，耳边却不再是嘈杂的喧闹，而是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煦阳。

是他的抖音名。

他告诉她了。

尚夏的心里被一种巨大的、甜丝丝的秘密填满了。

他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在一片“不能留联系方式”的声音里，单独告诉了她一个找到他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