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闲聊。
苏亦也知道,梁钊韬先生跟两位师兄去首都所为何事。
杨老师说,“去年冬,梁先生与我和陈老师三人,带着准备好的编写民族学提纲,上京斟求意见。从11月20日到12月5日,共半个月时间,请社科院民族所和中央民院的学者开了几次座谈会。几十位专家听说我们要搞民族学,都心有余悸。”
这个时候,苏亦恰好在长春,也都差不多待半个月的时间,完美错过了。
至于为何要上京开座谈会,这就跟民族学在国内的尴尬状况有关了。
苏亦不陌生,可以说他很清楚民族学在1978年前为何会面临这么尴尬的状况。
毕竟,他前世读博的时候,研究的方向就是民族考古。
然而,他清楚,其他人却不清楚。
吴宗麟都好奇问为什么。
杨老师说,“老的还好点,中青年则更怕:有的说:‘我们不管什么民族学不民族学,我们就搞我们现在的东西。’(指其东北、内蒙、雪区等民族的研究。)有的甚至对我们说:‘我劝你们别去搞什么民族学,危险!解放后,谁搞出名堂来了,不是一个个都倒霉了吗?’”
这一出来,吴宗麟几人就更蒙圈了。
杨老师刚想继续说,梁先生就摆手,“先不要跟同学们说这些,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师长来处理就行了,同学们不需要过早介入这些问题。”
于是,杨老师也就没说了。
开始关系大家的学业。
这方面苏亦代劳,统一回答。
“他们四个都在准备考研。”
梁先生三人都满是诧异。
“可以啊,大家都很有冲劲嘛,要加油。”
就连梁钊韬望向沈明,也夸奖道,“小沈不错,都工作了,还打算继续深造,未来大有可为。”
还问他打算报哪位老师,如果没有联系好导师的话,他可以帮忙联系。
沈明欲言又止,最终认命了,含糊地说抱母校。
“嗯,学习方面要向苏亦看齐,报考志愿方面就不用了,不能再报北大了。”
梁先生的话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他又问苏亦,“听说你这段时间写了不少文章,有没有?”
苏亦认识说,“不是很多,只有三篇。之前写了一篇关于隋唐史的,对比一下唐武宗跟朗达玛灭佛之间的异同,算是课堂论文,王永兴先生帮忙投稿给《文史哲》;第二篇是写故宫学的,我现在故宫编辑部实习,负责院刊审核工作,恰好是院刊复刊后的第一辑,就刘北汜先生就把它刊登在上面;前段时间唐兰先生逝世了,高铭、周一良两位先生就让我写一篇关于唐兰先生学术史的文章,打算刊登在故宫院刊下一期,不过因为是季刊,还没有发表。”
陈老师疑惑,“怎么没有考古相关的啊?”
梁钊韬却说,“考古相关的文章,他在河宕遗址实习的时候,就写了两篇了。一篇发表在《文物》一篇发表在《考古》,研究生阶段,能够发那么多文章,放在一般人的身上都可以提前毕业了。”
两位老师恍然。
苏亦说,“我是碰巧,而且都是习作,不成体系,当不得真,佛教考古我只是初窥门径,水平差得很远。”
这些都是实话,他连石窟寺现场都没去过,没有参与考古调查发掘测量编写报告,连入门都不算,在佛教考古方面,他是新人菜鸟。
想提前毕业是不可能的。
梁钊韬笑道,“我想这个方面,宿白先生肯定是不担心的。也就你才研一,不然,他在把你放到外面去了。”
说着,他问,“小苏,你平时关注咱们国内民族学学术研究成果吗?”
苏亦回答,“关注,不过主要是关注西南民族方面的,确切来说,主要以云南为主。”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苏亦还真有所关注,不仅有些好奇,“都看过什么书或者文章。”
“乱看,不成系统,一开始是看顾颉刚的《中国疆域沿革史》,后来又看了他的《中华民族是一个》以及不少他关于暹罗更名与西南边疆危机的论述文章,以及一些顾颉刚跟傅斯年关于暹罗问题的争论文章。”
“再加上,我之前研究东洋史学,鸟居龙藏对湘西、贵州、云南、四川等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以及内蒙古、东北少数民族,包括台湾高山族的调查资料也都看了一些,甚至,华西边疆研究学会的发表的资料也看,但看得不是很细致。”
“杨志成先生的《云南民族调查报告》《罗罗族巫师及其经典》也在看,主要是为了了解,不做深入分析,此外,江应梁先生的《云南西部的摆夷研究》《滇西僰夷的土司政治》《僰夷的家庭组织与婚姻制度》《摆夷的经济生活》《摆夷的生活文化》等论文和着作也都看,基本上都是囫囵吞枣的看一遍,都不太成系统。”
听到这话,杨老师跟陈老师哈哈大笑。
指着苏亦说,“你个小家伙,滑头得很。”
其他几人不明就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吴宗麟傻傻地问,“两位老师,这里面有什么说头的吗?”
杨老师望着陈老师说,“老陈,要不,你来回答同学们的问题。”
陈老师笑着说,“苏亦说他看的书,不成系统,瞎看,其实不是的,他的看书的文献资料都很有体系的。几乎围绕着咱们中大师生对西南民族问题的研究成果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