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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安娜·卡列尼娜 > 第7章

第7章(6 / 6)

她心里的迷雾一下子就消散了,昨天的心情又恢复,一颗伤痛的心痛上加痛。现在她真无法理解,她怎么能含辱忍痛同他一起再呆上一整天。她走进他的书房,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这是索罗金娜母女打这儿路过,妈妈托她们带来了钱和证件。”他平静地说,不愿去看她脸上那阴沉的、气昂昂的神情。

她转过身,慢慢地从房里往外走。他还是可以把她唤回来的,但她快走到门口了,他还没有做声。

“哦,对了,”她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才说,“明天咱们一定走吗?不是吗?”

“您走,我不走。”她转身对他说。

“这真叫人受不了!”

“您……您会后悔的。”她说过,就走了出去。

他看到她说这话时那种绝望的神气,吓慌了,连忙跳起来,想去追她,可是想了想,又坐下来,咬紧牙关,皱起眉头。

她听到他在书房里和餐厅里的脚步声。他在客厅里站下来,但他没有拐到她房里来。随后她听到马车过来了,门开了,他又走了出去。她走到窗口,看到他用手捅了捅车夫的背,对他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对窗口连看也不看,就上了马车。

“他走了!完了!”安娜站在窗前想道。

“不,这不行!”她叫起来,“等一下。我这就写一张条子。叫米海尔把条子送到马厩去。要快一点儿。”

我错了。回家吧,要好好谈谈。看在上帝分上回来吧,我害怕呀。

她把信封好,就交给仆人。等仆人一走,她就走到窗口,朝大街上张望起来。

她正要走到挂钟前面去对自己的表,就听见有马车来了。她朝窗外一望,看到是他的马车。但没有人上楼来,只听到楼下有说话的声音。这是派去的人坐马车回来了。她就下楼去看看。

“没有见到伯爵。伯爵到下城火车站去了。”

“你怎么啦?什么?……”当脸色红红的、快快活活的米海尔把她的字条交给她的时候,她问道。

“哦,他没有接到字条。”她才想起来。

“对了,我还可以打个电报。”于是她拟好电文,叫人送出电报。然后,她急忙走出门去,上了马车。

“夫人,上哪儿去?”彼得一面问,一面跳上驭座。

“兹纳敏卡街,奥布朗斯基家。”

等到从奥布朗斯基家回来时,看到走出来迎接她的门房,她才想起她发过一封信和电报。

“有回信吗?”她问。

“我这就看看,”门房回答过,朝桌子上看了看,拿过一封薄薄的电报交给她。她看了看电文:“十时以前我不能来。伏伦斯基。”

她就觉得有一股无名怒火和复仇的欲望在心中涌上来。“是的,必须快点儿走。”她在心里说,虽然还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在她想到的种种打算中,她模模糊糊地选定了一种,就是在火车站或伯爵夫人庄园里闹过一场之后,她就登上下城铁路的火车,火车一停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下车。

午饭已经摆好了。她走过去,闻了闻面包和奶酪,就认定所有吃的东西都令人恶心,于是吩咐把车赶过来,她便走出门来。不论提着行李送她的安奴什卡,不论往车上装行李的彼得,还是很不高兴的车夫,她觉得都很讨厌,他们的言语和举动都使她很恼火。

马车一走动,摇摇晃晃地在石子马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感触就涌上心头。

“我的爱情越来越热,越来越希望爱情专有,他却越来越冷,所以我们相离越来越远。”她想道。“他早就不爱我了。就算我能离婚,成为伏伦斯基的妻子吧。那又怎么样,在我和伏伦斯基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新的感情呢?

不要说什么幸福,就是免于痛苦,有可能吗?不可能!”她现在毫不犹豫地自己回答了。“不可能!

我们是在生活中越走相离越远的,我使他不幸,他也使我不幸,他无法改变,我也无法改变。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安娜登上火车高高的踏级,一个人坐到车厢里套了肮脏的白布套的软座上。

列车员和进来的人都没有发觉她的面纱下惶恐的脸色。终于第三遍铃响了,接着是汽笛声,机车叫声,列车动了。安娜忘记了同车厢的旅伴,在列车轻轻颤动声中吸着新鲜空气,又想起心事。

“是的,我很苦恼,人所以有理智,就是为了摆脱苦恼;可见,就应该摆脱苦恼。既然再没有什么可看的,既然看着这一切都感到厌恶,为什么不把蜡烛熄灭呀?

等火车进了站,安娜夹在一群旅客中间下了车,在站台上站下来,竭力回想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她是打算干什么的。她想起来,要是没有回信的话,她本来打算再乘车往前走的,就叫住一个搬运夫,向他打听,这里有没有一个给伏伦斯基伯爵送信的车夫。

“伏伦斯基伯爵吗?刚才有人从他那里来,是来接索罗金娜公爵夫人和小姐的。”

“那个车夫是什么模样?”

就在她和搬运夫说话的时候,车夫米海尔来到她面前,交给她一封信。她把信拆开,还没有看,一颗心就揪紧了。

“很遗憾,信我没有及时收到。我十点钟回去。”伏伦斯基潦草地写道。

“就是了!我料定就是这一套!”她带着冷笑在心里说。

“天啊,我到哪儿去呀?”她一面想着,在站台上越走越远。她在站台尽头处站下来。

她忽然想起她和伏伦斯基相逢的那一天被火车轧死的那个人,于是她明白了她应该怎么办。她又轻又快地顺着水塔通向铁轨的台阶走下去,在擦身而过的火车旁站下来。她望着车厢的底部,望着螺旋推进器和链条,望着慢慢开过来的第一节车厢的高大铁轮,集中精神用目力测定前后轮之间的中心点和这个中心点来到她面前的时间。

她想倒在已经开到她面前的第一节车厢下面的正中间。可是等她从胳膊上取下红色手提包,耽搁了一下,就已经晚了:车厢正中间过去了。那就等下一节车厢。她的眼睛没有离开快要来到跟前的第二节车厢的车轮。不早不晚,就在前后车轮正中间来到她面前的一刹那,她扔掉红色手提包,头往肩膀里一缩,两手着地扑到车厢下面,微微动了动,好像准备马上站起来似的,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就在同一刹那间,她对她的做法害怕了,她就想站起来,躲开;可是一个无情的庞然大物撞到她头上,挂住了她的脊背。她觉得无法挣扎了。那支蜡烛,她曾经借着烛光阅读充满忧虑、欺诈、悲伤和罪恶的人生之书的,闪了一下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的光芒,为她照亮了原来在黑暗中的一切,就哔剥一声,昏暗下去,永远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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