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狡黠又明亮,笑吟吟划过庄头发僵的脸,很明白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我也是懂行的,庄头你别骗我。
叶庄头:“……”
看来推说土地不肥这理由没法用啊。
他眼珠骨碌一转,又想到另一个主意:“没想到少夫人还懂这些。”
眼睛一转,他的脸又变成愁苦状:“可土地再肥沃,也架不住老天不赏脸啊。”
“该下雨的时候不下雨,在庄稼要抽穗的时候旱了一个多月滴雨未落;庄稼怎么还能长得好呢。”
他看了眼凤明曦,接着闷闷叹了口气:“春季不下雨,秋季吧,眼看庄稼成熟就能丰收了;偏偏老天爷要闹别扭,哗啦啦的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暴雨,把稻子全都砸倒在田里,没烂掉的就发芽;结果,到收割的时候,能收回来的自然少之又少。”
“我也知道不能长久欠着租子不上交,只能豁出去做恶人了。”叶庄头一脸惭愧状,“不瞒少夫人,为了催他们凑齐租子,我不得不逼他们想尽办法。”
他叹口气,苦笑起来:“被我逼得急了,好些人家只能卖儿卖女。”
“我知道,在他们心目中,我就是个不讲情面的恶棍。”
“可我也难做啊。”叶庄头摊了摊手,“我总不能自掏腰包,把他们欠的租子全部自个填上吧。”
“就算我想填,我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能耐。”
“这才厚着脸面,把租子一欠再欠。”
红兰诧异地挑了挑眉,心里怒火腾腾直冲头顶。好啊,这个男人还来恶人先告状了。
主动把逼迫佃户卖儿女的恶行坦白出来,这是笃定小姐不会拿他怎么样吗?
“还请少夫人再宽限些时日,明年;待到明年夏粮一收,我保证把这两年欠的租子交齐。”
凤明曦深深地看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按庄头你说的办吧。”
“大家都没吃的,我就算想在年前把租子收齐,也是有心无力。”
叶庄头惭愣住,完全没料到凤明曦如此好说话。
连多一句疑问都没有,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一进庄子就舍了马车,直奔田野先观察土壤;他还以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夫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呢。
谁能料到,原来他高估了她。
三言两语就让人唬住,这个少夫人显然比以往来收租的人更白痴。
庄头想了想,觉得心里还是不太踏实,不由得犹豫着试探一句:“少夫人要见见庄子上的佃户,听听他们怎么说吗?”
见?她就算见再多的人又如何,一个个还不是在他的淫威之下早就得到警告。
实话她是听不到的了。
实情么,她不用深入了解,看这庄头的模样,就已经能窥出一二来。
既然如此,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必了。”凤明曦断然拒绝他的提议,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庄头脸上打了个转。
默了默,忽道:“不过有件事还得劳烦庄头。”
叶庄头心情完全没了初时的紧张,这会,他整个人几乎都是放松的。
听闻她客气话,立即便道:“少夫人请吩咐。”
“是这样,”凤明曦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几分羞怯与不好意思,“庄子欠租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不过……”
叶庄头耳朵竖了起来,目光灼灼落在她含羞带怯的娇俏面容上,心头莫名一团火热。
凤明曦轻轻道:“大家都知道,我是特意来这里收回之前欠下的租子。”
“我体谅大家的难处,也请庄头体谅体谅我的不易,行不?”
叶庄头抱着心头那团火,几乎连想也没想,就连声道:“少夫人请吩咐,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义不容辞。”
“说起来,其实是件小事。”凤明曦又笑了笑,“那就劳烦庄头给我写张字据,上面写明暂时没法交上欠租的原因,好让我回去交差。”
叶庄头还在头脑发热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面会不会隐藏什么陷阱。
他看了凤明曦一眼,又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将这事应下来:“小事一桩。少夫人太客气了,一会我立刻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