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璃的面部表情丰富的，惹得王爷低笑出声。“阿欢，去付款。”
车窗外，卖糖葫芦的老汉正弯腰接过阿欢手里的铜板。递给了车里的姑娘。“谢爷儿，姑娘拿好。”
那姑娘的表情只片刻，从惶恐到惊讶再到欢喜，再到舔了口糖衣，眉眼弯得像月牙儿——原来这人间烟火，是这样暖融融的。王爷坐在对面翻着书，忽然道：“很喜欢外面？”
“回殿下”玥璃点头，眼里的光藏不住，“原觉着府里的天已是很大了，出来才知道，原来街上的叫卖声都这么热闹，外面的天也很大。”
王爷合上书，看着玥璃：“往后若想出来，便跟孤说。”
玥璃心头一跳，刚要答话，马车已停在云栖寺山门外。
王爷看着兴致勃勃的玥璃，"既然来了就去参加下庙会如何？"
玥璃想着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奴婢听殿下的安排。”
檐角的铜铃正被山风拂得叮当响。拾级而上，晨露沾湿了裙摆，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香，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青石板被往来香客磨得发亮，两侧的松柏郁郁苍苍，晨露汇聚滴落时溅起细碎的凉意。
玥璃心想“原来本是吃素面，却能去庙会看看？自打来了京城就从未出过府，在府里也从未想过要出来看看，就像以前在乡下，从未想过还能来到京城。”
寺门内香烟袅袅，混着檀香与松针的清气。
王爷身着素色常服，褪去了往日的矜贵，倒添了几分温润。他接过小沙弥递来的三炷香，引着王爷，玥璃跟在身后，香炉前，王爷低声道：“许愿要心诚。”
玥璃学着他的样子，将香在烛火上点了，手腕轻轻一转，让火苗舔过每根香的顶端，直到燃起一寸长的红火。他替玥璃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带着微凉的山气：“小心烫。”
跪拜时，蒲团带着日晒后的暖。玥璃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厚重的檀香，听着佛前木鱼声笃笃。
“伏惟上苍垂怜，念吾半生囊中空空。常忧米盐，今焚香叩首，愿得财运稍至。或遇良人，使吾技以妙用，换些金银;或添几亩良田，岁入有余。若此愿得偿必重塑神像，岁岁供奉，不敢有忘。”
……
正默念着，忽然感觉身侧的王爷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玥璃发顶的素银簪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额头抵着微凉的指尖，玥璃把那串心愿在心里翻来覆去默念了两遍，直到每个字都像是浸了檀香的温度。正想睁眼时，耳尖忽然捕捉到他极轻的一声笑，像山涧里的泉水漫过青石，清冽又温和。
慌忙抬眼，正撞进王爷带笑的眸子里。他手里的香还燃着，青烟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上飘，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衬得格外软。
“求这些么。”王爷声音压得很低，混在周遭的诵经声里，倒像是只有二人能听见的秘密。指尖在玥璃发顶的素银簪上轻轻碰了碰，玉兰花的花瓣蹭过发丝，“良田金银，原是这些心愿。”
玥璃脸颊腾地烧起来，方才只顾着念叨实在事，倒忘了身边还站着他。论良田万顷，论金银满屋，谁能及得上眼前这位？
正窘迫着，王爷却已移开目光，将燃尽的香灰轻轻抖落在香炉里，动作从容：“心诚则灵。”
顿了顿，王爷侧头看玥璃，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不过，若真求不到，也不必急。”
山风从殿门溜进来，卷起他衣袍的一角，带着松针的清苦。玥璃望着王爷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许愿时漏了一条心愿。
往后的日子，总能像此刻这样，身边有大神，心里才会踏实。
祈完愿，王爷和玥璃下山吃素面。
许是这面馆开在庙的山脚下，这面馆的窗明几净，装饰也带着些许的禅意。
案上摆着青瓷碗，面是细白的龙须面，卧着两枚嫩黄的煎蛋，浇头是香菇、木耳与青菜，汤色清亮，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王爷拿起竹筷，替玥璃将面挑松了些：“快吃，这面得趁热。”他自己吃得慢，目光却时不时掠过玥璃。
王爷看着玥璃埋头吃得香，眼底漾开点浅淡的笑意：“慢些，没人抢。”
玥璃抬头，嘴角还沾着点汤汁，想着拿帕子擦擦，帕子还未等拿出，却见王爷正用他的帕子，替玥璃拭去唇角的碎屑。指尖的温度透过帕子传来，暖得人耳尖发烫。
玥璃的脸颊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彤彤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玥璃的规矩早已抛之脑后。
窗外的山风卷着松涛声进来，佛堂的钟声遥遥传来，敲得人心头一片澄明。玥璃偷偷望着王爷吃面时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片刻的安宁，比任何祈愿都更像一场圆满。
玥璃心想，“这要是话本子里就好了，这就大结局。”
回去的路上，路过回春堂，玥璃让阿欢停了停车，进去买了些菊花、莲子心和薄荷。喜儿不解：“姑娘买这些做什么？”
“王妃不是郁结伤了脾胃么，"玥璃将药包递给喜儿，指尖还留着药材的清苦气，“这些煮成茶饮，能清心泄火，送去给她，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喜儿咋舌：“姑娘您还真替她着想？”
“不是替她，是替我们。”玥璃笑了笑，坐回马车里，“她若气顺了，府里便能多安生几日。我就安安分分学本事，可不想再被人当成眼中钉。”
王爷不知何时醒了，正掀着车帘看街景，闻言看着玥璃，眉梢微挑：“倒会打算。”
“奴婢不敢，”玥璃垂眸微微欠了身。
王爷没再说什么，只重新放下车帘。车厢里暗了几分，玥璃却觉得心里亮堂得很。送茶饮不是示弱，是给自己铺条路。
哪怕这条路窄得很，也得一步一步走得稳妥。
她心里盘算，“至于王妃会不会领情，会不会更气，那是她的事。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交由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