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和骆汉生被绑架无关。”雷鸣说。
“我反对雷鸣的说法。”白演达阴阳怪气地说,“这分明是在整人嘛!二十年前的旧账揪住不放,有个?扯头。文联这种整法,钱诚本人会咋想?据我所知,他就说过‘写不完的检讨,扯不完的草草!’”
不过郝伯臣显然支持自己。当时,这位老秘书长针对白演达的风凉话说:
“钱诚的问题弄清楚了,对他本人也有好处嘛。从现在的材料看,说没有问题为时还早了点。”
最后,蒋学贵说:“把钱的调查材料上报宣传部再说。”
蒋学贵当时的表情似乎很从容,说不定他早已和部里通过气。雷鸣有种直觉,从许多迹象看,宣传部领导似乎也并不希望问题搞得很大。令他困惑的是,弄不清上面究竟有什么背景……
雷鸣的苦闷和困惑,清晰地写在他微黑的脸上。
“走吧。”片刻后,他抬起头,转身对陆雯说。
陆雯和他缓步向坡下走去。赭红色的泥土路扬着尘土,两旁杂生的刺藜枝上,开出一簇簇白如雪的小花。
“我真没用,愧对了韩老师的托付!”
雷鸣嘴里嘟囔了一句。那语气半是自责,半是自嘲。
“这也不能怪你呀。”陆雯像哄大男孩似的安慰他,“谁处在你的位置上,都会成为他们攻击的靶子。”
“有人说对立派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作家,我承认这是事实。可是我不理解的是,作家既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人格怎么会这么阴暗呢?”雷鸣蹙起粗黑的眉头。
“作家也是人嘛,人的灵魂本来就是形形色色的。”陆雯说得很透。
雷鸣仍然难以解脱,咬咬牙说:
“韩波生前对钱诚印象相当好,她恐怕做梦也没想到,钱诚可能参与过绑架她丈夫的行动。这只‘钱小雕’!我们迟早会剥下他的画皮来……
说这话时,他的神态颇像个天真无畏的战士。
陆雯突然觉得他的模样很可爱,胸里涌起一股柔情。她和他靠得很近,时不时能感到和他手肘的碰触。那是一只温厚有力的男性的手臂,一个让女人感到安全的港湾。
她的两只明眸射出灼热的光芒。
雷鸣没有察觉。
他们在放自行车的草丛旁停下来。两架自行车并排靠着。
几步之外,沿着山冈栽着一片枫林。枫叶被晨风轻轻吹拂,殷红欲滴。四周出奇的寂静。
雷鸣从牛仔裤的腿兜里掏出钥匙,正准备开自行车锁。突然一辆车子从陆雯身后飞速地开过来,眼看就要撞到陆雯,雷鸣心一紧,一把拉过陆雯,“小心!”车从陆雯身边擦身而过。陆雯被雷鸣搂在怀里,还来不及反应。她全身紧紧地靠着雷鸣宽厚的胸膛,两颊泛起红晕。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又很自然。雷鸣的胸膛微微起伏,一脸的紧张。
陆雯的秀发散出一缕温馨的香气,那气味很淡雅,很好闻,他说不出名字。雷鸣像塔一样站在原地,用手臂小心地揽着她的腰身。隔着绛红色的风衣,他能够感觉到陆雯的体温和心跳。
他们就这样轻轻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时光仿佛突然驻留了。
陆雯体会着这份幸福,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地说:“我真傻,当年要拒绝你……”
雷鸣一阵激动,用手托起她的脸颊,追问道:
“究竟那是为了什么呢?告诉我小雯,嗯?”
陆雯仰起脸,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的眼睛潮润了。往事如影如烟……她好后悔。
大学二年级时,陆雯发现自己最要好的女同学祝若雅也在爱雷鸣。她们同住一个寝室,同屋另外还有两个女生。
她是悄悄地恋着雷鸣,就像恋着一个大哥哥。而祝若雅却爱得很公开,而且大张旗鼓。祝若雅比她大一岁,热情开朗,明艳照人,是校花,对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有一种统御力。只有憨厚内向的雷鸣是个例外。雷鸣是华西大学足球校队的中锋,在运动场上疾如旋风。他那矫健的身影常常令许多女孩如痴如醉。但他不善交际,笨嘴拙舌,尤其在女孩子面前显得很拘谨。这也许和他从小生长在农村有关。
每次雷鸣来寝室玩,都要被同室的女生团团围住。他总是规距而又腼腆,小屋里洋溢着女孩们亲昵的欢声笑语。祝若雅这时格外殷勤大方,她常常扮演女一号的角色。陆雯相反倒像一个乖觉的小妹妹。其实雷鸣每次都是为她而来。
有一天晚上,祝若雅悄悄告诉陆雯,说她爱上了一个人,而且爱他爱得发狂,她叫陆雯猜是谁。陆雯胡乱猜了几个名字,祝若雅都摇头说不是。
“我猜不出了。”陆雯调皮地说。
“嗨,是雷鸣!”
至今陆雯还记得,当时她听到这个名字时所受到的震撼。
“可是他说他心中已有所爱了!”祝若雅叹息了一声。
陆雯心头一热,默不作声。
“小雯,我知道你也喜欢他。”祝若雅试探地瞅着她。
陆雯的脸蓦然红了,傻兮兮地说:
“不,我只把她当作一个大哥哥。”
“这是真的?”祝若雅两眼发亮。
陆雯只能把假话继续下去。她点头。
“帮帮雅姐吧!我看得出雷鸣最听你的,求求你把我的真心告诉他。”祝若雅拉住陆雯的手,央求道。
陆雯终于被她的一片痴情所打动,答应帮她去说。
“你说话算数?”祝若雅伸出右手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