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缺牙巴咬虱子。”聂风傻笑。
“那帮我们也咬咬虱子吧。”雷鸣态度真诚。
聂风望了一眼吴总,老报头点头微笑。
“那我试试吧。也许我不能全程跟进,但关键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太感谢了!”雷鸣兴奋地同他握手。
雷鸣起身告辞,来去像一阵风,身后留下一串脚步声。
4
司马宏家客厅。
每逢节假日,或是有要事商议时,白演达、钱诚和殷浩常来这里小坐。这里俨然一座艺术殿堂。岚山市文坛的风云,作品的贬褒,人员的升迁,往往事先都在这里定调。韩波主持《金蔷薇》工作时,司马宏常常也是在这里通过白、钱等人遥控刊物。连发稿、定编辑费、赠送刊物等,他都可以在背后操纵。韩波同他的矛盾起因也就在此。所以,它又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一般的人很难进入这个核心圈子。
这个王国的主宰,就是客厅的主人司马宏。他今天穿一件浅色休闲服,领口露出海蓝色澳毛毛衣,显出几分潇洒,气色相当好。
客厅的布置半官气半儒雅。地面铺着细条榉木地板,墙上点缀着几幅名人字画。一帧司马宏率杂技团访问香港的大幅彩照悬挂在醒目的中堂处。大家随意地坐在一圈暗红皮沙发上,中间围着一方玻面藤茶几,上面摆着酒杯和一些花生、糖果。
客厅的一角立着镀铬脚落地灯和一台42英寸大屏幕彩电,有些气派。
“来,大家小酌一杯!”
司马宏举起盛着红葡萄酒的玻璃杯,容光焕发。
白演达、殷浩、钱诚款款举起酒杯,显得春风得意。
“为岚山市文联的未来……”
“为《金蔷薇》大放异彩……”
“为我们初战告捷……”
“……干杯!”
窗台的大玻璃缸里,几尾泡眼金鱼悠闲地在水中游着。
“这次编辑部组阁,你们干得不错嘛。”司马宏啜了一口红酒,微笑道,“刊物是个实体,抓到手里,可以团结更多的作者。”
“这次搞得还算利索,雷鸣和车夫完全被排除在外了。”白演达将酒杯轻轻碰了碰嘴唇。
“要不是韩波拦路,《金蔷薇》早就摆平了!”殷浩将满满一杯酒灌进喉咙。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讲,”司马宏觉得殷浩说得太露骨,纠正道,“人已经死了,就不计较啦。她的心胸太窄,女同志嘛,总有些弱点。”
钱诚奚落道:
“那女人生前很赏识雷鸣的。这小子尽管年轻,有才气,可惜还是嫩了点。”
司马宏目光扫过众人:
“不过,对雷鸣你们不可小看了。此人憨厚之中潜藏着一股英气,而且部里面有人支持他。”
“谁喃?”殷浩酒色已经上脸。
“谁最支持韩波嘛?”司马宏以问作答。
“听说这次文联调整班子,本来还是你做党组书记的,因为韩波坚决反对,市上最终才改变决定的?”白演达问。
司马宏一笑。
“我个人做不做党组书记没有什么,我的季节已经过了嘛!”说这话时他并不情愿,而且带着半自嘲半感慨的语调。“遗憾的是,韩波是我自己当初建议从文化局调来的。完全是《西部阳光》那个老报头的误导。”
他点燃一支红塔山,吸了一口,苦笑着摇摇头,口气似宽容大度地说:
“那个老报头把韩波说得完美无缺,想不到她来了会同我唱对台戏!”
司马宏的最后一句话里,带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金蔷薇》杂志创办于三年前,从抽调人员,确定编辑方针到申请刊号,都是他一手张罗的。那时,作为分管文化艺术和出版旅游的宣传部副部长,他充分运用了领导机关的权威和行政的效力。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很快就建立起一支队伍。他本人既是一位文艺官员,又是一个能写小说、发表过剧本的作家。这双重的身份,无疑使他如乘青云,在岚山市文艺界确立了文坛“霸主”的地位。
对《金蔷薇》这个刊物,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连刊物的名称,也是他当初亲自圈定的。当时大家提了好多名字,诸如《新潮》《当代作家》《白衣江》等,他都觉得小气了。唯有这个名字不俗,独具一格。苏联有位著名的文艺评论家写过一本小册子,书名就叫“金蔷薇”,很受欢迎。他读过那本书,印象颇深。
也正因为和刊物的这种特殊关系,他不能容忍编辑部存在反对他的声音。司马宏没有想到,像韩波那样一个文静的女同志,会蔑视他的权威,在他的领地里自行其是地搞另一套。她还不是仗着她丈夫生前的名气!司马宏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五十五岁的年龄上就“下野”了,心里难免有种沉重的失落感。人总是不愿意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荣誉、地位、权势,抑或是工作的乐趣。更何况他曾经拥有那样的辉煌!
五十五岁,正是一个人事业的顶峰和金秋时节。他不甘心就此退出舞台,成为被人淡忘的历史。他司马宏有资格,有经验,也有足够的能量做文坛的领袖。他清楚自己多年经营的阵地根基是厚实的。唯一出乎司马宏意料之外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继韩波之后,会杀出雷鸣这样一匹黑马来,差一点把他的阵脚冲乱。
“凡是同我们唱对台戏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白演达阴阳怪气地说。
“好在那女人见马克思去了。”钱诚笑一笑。
“关于韩波的死,最近外面有些风言风语的,你们要留意。”司马宏想起什么来,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殷浩不以为然。
“有人胡乱猜测的,没有证据!”
白演达不语,神情似有些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