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办法抓几篇拳头产品。”白演达说。
“搞点婚外恋作品、隐私文学,保险可以使订数回升。”殷浩提议。
“我不赞成降低刊物的格调!我们既然标榜是纯文学刊物,就不能媚俗嘛。”钱诚反对。
“老钱有什么高见?”白演达问他。
钱诚用手扶了扶眼镜,半真半谑地说:
“我没什么高见。不过可以多发点袖珍小说,再搞点幽默小品什么的,增加些情趣,黑色幽默也可以嘛。”
白演达点点头,说:
“可以,水太清就养不活鱼了。我们既要保持形象,又要带点野性,在刊物如林的形势下只能出奇制胜……”
他的视线无意间瞟着庭院里的一簇胭脂花,那些杏黄色的小花,就像一枚枚散乱的军号朝向天空。
白演达的目光忽然定住了。最朝上的几朵胭脂花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是空气在悸动。
这时,走廊过道响起咚咚的脚步声。白演达和殷浩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门外。这短促有力的脚步,是雷鸣特有的。接着,一个穿藏青色风衣的年轻身影从廊外走来。
三个人立即噤口不言了。雷鸣走得像一阵疾风,走近编辑部房间时向这边投来一瞥,那目光冷冷的,像两支利箭。
雷鸣也感觉到了三巨头警惕的目光藏着敌意。他穿过圆拱门,走进里院,立即找来老钟、车夫和筱红,在创评部房间里,小声商议起来。
两个小院只有一墙之隔。编辑部与创评部就像隔着一张纸,说话声音稍大一点都能透过。里外又像是隔着一座山,两个世界。
“我听收发文大爷说,刊物明年的订数下来了,《金蔷薇》降了六万。”筱红小声报告。
“像白演达那样整,肯定还要垮的!”钟翼德隔岸观火地说。
“他不是给党组立了军令状的吗?”车夫问。
“屁的军令状!老蒋同意的嘛,没得一个具体指标。就是垮到一半他照样当主编。”钟翼德愤道。
雷鸣双手抱臂沉默着,没有什么表示。他并无丝毫幸灾乐祸的感觉。刊物的危机他早有预见,不改革不行。可惜他的一切设想、宏图都毫无用途。刊物究竟应如何办,在党组里他没有一点发言权。如今就连作为党组书记的蒋学贵也感到插不了手。
“我有一个重要的信息要告诉大家。”停了片刻,雷鸣表情有点异样地说,“韩波的死因弄清楚了。”
“那两个人的确是白演达和钱诚?”车夫低声问。
雷鸣颔首。
“他们故意逼迫韩波辞职,挑起韩波情绪过于激动,结果引发心肌梗死,抢救无效去世。”
“这完全是一个阴谋!”筱红因气愤提高了声调。
车夫摆摆手,示意她小声点。
“他们也可以否认是有意的。”
雷鸣说。他一直在思索这点。
“这还不明显吗?难怪当时有很多人觉得韩波死得过于突然,这等于是谋杀!”钟翼德黑着脸,话的分量很重。
“你准备怎么办?”车夫沉着地问雷鸣。
“我还要想想。”
“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向关键人物汇报。”
足智多谋的钟翼德出主意。
雷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4
白果林网球场。冬日的阳光沐浴。
这里是市老年网球俱乐部。每到周末,孟达总爱到这里来打打球,放松一下。换上白色网球服的孟达,显出几分潇洒,年轻了许多。他头戴一顶白色长舌网球帽,双脚滑动,那挥拍击球的风度,俨然一位网坛宿将。
雷鸣走进赛场,在休息处的一条白色条椅上随便坐下。
他打量了一下,这座网球场修得很好。地上铺着细匀的红沙,并排两个赛场,白网白条框,很醒目。网球场四面围着三米高的灰色拦网。拦网背后,环抱着一排参天的银杏树。满地撒着金褐色的落叶,峥嵘的树枝衬着冬日的碧空,有一种苍凉的美。
孟达正和一个头顶微秃的胖子对垒,那胖子也是一身运动员装束,击球的姿势很漂亮。孟达发现了雷鸣,朝这边举了举球拍,投来亲切的微笑。
打完球下来,孟达把球拍装进布套里,笑着问雷鸣:
“有事找我吧!”
他的情绪很好,脸上焕发着光彩。刚才一局,他和那位富态的对手杀得难分难解,最终以一球险胜。
“唔,有件重要的事想向您汇报一下。”
“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他们沿着白果林漫步走去。
冬日的夕照,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雷鸣讲出了对韩波死因的怀疑。在医院里了解的情况,他谈得比较客观,也有分寸。孟达听后,没有表态。
“文联的班子理顺没有?”孟达问。
“不是很顺。”雷鸣答道。